第 3 章(1 / 2)

平丘地處大周西北,自然是冷得早一些,十月底,金州城裏頭的第一場雪,不期而至。

那日,文氏四兄妹第一次見到了李牧秋。

不同於臨清十月的秋高氣爽,此時、此刻、此地著著實實是冷到了骨子裏。狂風哮了整宿,窗欞咯吱咯吱響個不停,屋裏哪怕生了暖爐,還是抵不住寒意。

文墨一夜未能成眠,早上萎靡困頓,隻想再悶頭睡上一覺,誰知前頭的春生來後院傳話,說是老爺夫人請大小姐速至前廳。

平日裏怎沒見有這麼多事呢,文墨不敢耽擱,內心雖腹誹著,但還是起了,早有人烘暖了衣服候著梳洗。

出了房門,鋪天蓋地都是鵝毛大雪,寒風使勁卷著就往臉上剮蹭,文墨硬生生打了個寒顫,真冷啊,她感慨著,又縮了縮,恨不得裹個暖被。

一旁跟著的荷香見著了,又回屋裏頭給小姐添了個手爐。手心裏暖暖的,文墨眉頭終於不再蹙著,舒展得好似兩道新月。

她開始懷念臨清的冬天,沒有如此凜冽的風,沒有半尺高的積雪,更不會像現在這樣冷得難受。

文墨一隻腳踏進前廳,就見文遠如攜了潘氏已經端坐於主位,左手上座是個年輕男子,幾人正不知說著什麼話。

文筆畢恭畢敬地站在父親身後,見著她來忙擠眉弄眼,文墨心裏隱約有些不安,這唱的是哪出?她溜煙小跑進來,行了禮,站在潘氏身後。

遠如見她如此模樣,不由皺眉:“墨丫頭,速速過來,拜見夫子。”

文墨忽然想起前幾日,母親是提過要給她找個夫子之事,隻是她不曾放在心上,還以為要過完年了再說。

她探究地看了眼哥哥,見文筆眨眼示意旁邊那位,心下了然,遂蹭到父親身邊,低聲詢問:“父親,夫子哪位?”

文遠如站起來,攜著文墨,領至那年輕人跟前,語帶恭敬:“李夫子,這正是家中那不成器的長女,單名一個墨字,自小生性頑劣,日後恐多有麻煩夫子管束。”

說完,他又低頭對文墨道:“此乃李牧秋李夫子,朱大家都對其讚不絕口,墨丫頭務必要恭敬,以禮相待。”

那年輕男子倒也不推脫,抿了口茶,站起身拱手:“大人客氣,喚我牧秋即可,世人徒給了些虛名,還得謝過文大人信任,牧秋定當竭力。”

聲音悅耳,文墨隻到那男子腰際,於是仰頭望他,這一瞧卻是再也移不開眼了。

這男子隻著一襲粗鄙青衫棉袍,偏巧襯得人愈發頎長,金州城裏的人,文墨見過不少,大都曬得黝黑,唯獨他膚白得似雪。

李牧秋似是感覺到這束打量目光,低下頭微笑,像是捉到了她的把柄,眼神狡黠透亮。文墨一赧,忙正色垂手而立。

入眼,見他袍子上顯出點點水跡,靴子上有些殘雪痕跡,旁邊還倚著把傘,傘柄手握之處已被磨得光亮,傘架翠綠打眼,在這樣的寒冬裏倒顯得一股生機。

文墨打心眼裏承認,這些都很配他。

她想把所有好看的詞都堆在男子身上,可是搜羅了一遍,竟找不到更合適的詞,不禁懊惱,隻怨自己讀書太少。

文墨有些疑惑,終於開口,有些結結巴巴:“父親,所謂男女有別,女兒我……”

其實這點,文氏夫婦二人亦是商量許久,可一來,金州戰亂平困,百姓皆尚武輕文,能任夫子之人極少,二來,牧秋雖年輕,但四處打聽下來,皆道其品行極好,再者加上府裏其他幾個也能跟著學,權衡下來,倒也可接受,所以托了範儒生,牽了這樁線。

文遠如聽了女兒這話,掩飾不住眉眼笑意:“以後闖禍之際,如能時時提醒自己,為父倒是可放心了。牧秋年紀雖不大,可風骨極高。”

他頓了頓,接著又道:“墨丫頭,為人行於世,萬事端正,何畏人言?你雖為女子,為父亦不希望墨兒你渾噩一生。”

文墨點頭,略微懵懂。

正說著話,奶婆子帶著芷硯二人進了前廳,他倆雖將將六歲,也跟著文墨一起拜了師傅。

當今大周最德高望重受人推崇的大文豪,自然要數朱廣略朱大家,他門下弟子多已是大周之棟梁,享譽極高。

可若要是問各閨房小姐,那最炙手可熱,最讓人傾慕的,則要算是李牧秋。一本牧秋詩文集讓多少人愁壞了心肝,望穿了秋水,眼巴巴地苦等李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