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1 / 2)

走出小鎮,他們來到一大片空曠的雪地上。他們跑過去踩雪,流螢不慎跌倒在地,衣服上、手臂上全沾滿了雪。等她爬起來的時候,雪地上留下一個大大的人印。流螢借著醉意說:“不幹,不幹,隻有我一個人多孤單啊!”

她不由分說地拉住白如衣和楚莫辭的手,央求他們一起倒下。終究是拗不過,二人任由流螢拉著他們的手,然後直挺挺地站立,流螢閉著眼睛數:“一、二、三,倒——”

於是三個人直通通地倒下,在厚厚的雪地上並排留下了三個人印。

從地上爬起來,三個人回首觀望,淡淡的微笑從麵龐上流露而出。三個並列的人印,刻在了每個人的腦海中。他們深一腳淺一腳地向碼頭走去,漸漸地近了,卻看見一個人背向他們,坐在船頭垂釣,隻是背影卻不像那名舟子。踏到船上,他們才發現那個垂釣的人正是剛才在酒樓所遇到的乞丐,所用的釣竿也正是那根探路的竹竿。

楚莫辭一行三人正待說話,那個乞丐卻回過頭衝他們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噓——”竹竿猛然一彎,魚兒上鉤,乞丐將手中的竹竿一甩,一條大鯉魚便被甩到了甲板上。酒鬼大笑,“我尋了個地方垂釣,想不到這是你們的船,這條魚權當送給你們吧,剛好可以燉一鍋鮮美的魚湯。”在白如衣的邀請下,酒鬼隨他們進入船艙,四人擁爐而坐。

不多時,侍女便將熱氣騰騰的魚湯端上來,一嚐之下,鮮美異常。

白如衣將酒囊遞給侍女,示意她們倒酒,酒鬼卻攔住她們,從腰畔取下酒葫蘆,將酒倒入杯中:“這第一杯酒,權當是借花獻佛吧。”

白如衣將酒喝了下去,這酒比先前在酒樓所喝的要醇厚芳香,唇齒之間,香氣氤氳不散。白如衣驚奇地說:“酒鬼先生,你這葫蘆裏明明是中午在酒樓所灌的酒,怎麼味道這麼好?再來一杯,再來一杯。”酒鬼卻已經將酒葫蘆塞住:“隻此一杯,多了我可舍不得。”

“小氣!”流螢故意大聲地說道。乞丐卻也不惱,笑嘻嘻地看著他們。楚莫辭將酒囊中的酒倒入酒壇中,架在爐火上煮,空氣之中飄著芬芳的酒香。他握著酒杯,熱氣一層層向上升起。他的目光落向窗外,雖已值薄暮之際,但漫天的雪,令這黃昏依舊一片光亮。“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楚莫辭曼聲吟誦。

鮮紅的爐火映在他們的臉上,雖然窗外寒風呼嘯,室內卻溫暖如春。

“能飲!如何不能飲!”白如衣笑道,仰頭喝幹了一杯酒。

酒鬼撫掌大呼:“痛快,老叫花子許久沒有碰到你們這麼有意思的人了。”他舉起酒葫蘆,往口中咕咚咕咚灌了滿滿一口酒,“才子佳人,美酒鮮魚,可惜缺少了一份雅樂。”

楚莫辭步入船艙內,再出來時,懷中抱著一把瑤琴。他將瑤琴橫放在膝前,手指在琴弦上撥動,錚——一聲清音發出,綿綿延延,在聲音即將消止時,方才徐徐撥動琴弦。琴聲清泠,不染絲毫塵埃,帶著遺世獨立的孤寒,恰如窗外自九天飛落的白雪。正在把玩酒杯的流螢也忽然安靜下來,側耳傾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