槳聲輕柔綿長,船身周遭的宮燈亮了起來,投在水麵上一片波光粼粼。槳聲燈影中,畫舫悄無聲息地溯江而上,漂行在夜色之中。
天光微亮,光線落在俯靠在舷窗上的流螢,驚醒了她。睜開眼睛的一瞬,她的眼底忽然被什麼映亮了一般——外麵下雪了。
天空中的雪一片片飄落下來,夾岸的樹木,三三兩兩可見的草屋,以及遠方的山嵐都覆上了一層薄雪。夜深人靜時,雪悄然落下,將這原本肅殺的大地裝扮得銀裝素裹。“下雪了!下雪了!”流螢欣喜地叫嚷道,仿佛孩童模樣,急於和他人分享自己的喜悅。白如衣和楚莫辭從睡夢中驚醒,二人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向著窗外看去。啊,果然。窗外大雪紛飛,宛如鵝毛一般。
白如衣和楚莫辭從船艙裏麵走出來,立在船頭,一川江水在腳下向著兩邊流淌,放眼望去,江麵開闊,天地之間幾乎連成一片。飄然而落的雪撒滿了兩人的肩膀,沾在眉睫、頭發上。
流螢也跟著走了出來,不一會兒便變成了雪人,三人相顧大笑。
白如衣積累在胸中的抑鬱之氣頓時為之一暢,心情大快。他朗聲說道:“當飲三大碗。”進船尋酒,卻發現瓶中的酒已經空了。
此時,船已經靠岸,停泊在一處小鎮的碼頭。
他朗聲向正在係纜繩的舟子問道:“船家,這是什麼地方?”身披蓑笠的舟子抖落肩膀上的雪,黝黑的臉龐閃著健康的光澤,爽朗地答道:“這是照月鎮。”楚莫辭笑意盎然,轉身走入船艙,取了一個大大的羊皮酒囊。
“到了此間,何患無酒?據說此間有溫泉一潭,名曰‘照月泉’,此鎮居民皆取泉中的水來釀酒,釀造的酒名叫‘照月酒’。你們稍待,我現在就去街上沽酒。”
言畢,他一腳跨出,向著船外走了出去。
白如衣伸手攔住楚莫辭:“大雪紛飛,寒風凜冽,怎麼能讓你一個人去沽酒呢,不如我們一同前往吧。也可踏雪尋梅,看一看雪景。”楚莫辭笑道:“如此甚好。”於是二人相攜踏上碼頭。流螢喊道:“等等我。你們留下我一個人在船上多無聊啊,我要跟著一塊去。”白如衣微微思量:“你把身上的蝴蝶都散了吧,大雪紛飛時節還有蝴蝶,會引起人們注意的。”流螢默念咒語,袖子一揮,環繞在身側的蝴蝶都飛散而去。她拍了拍手掌:“好了。”說完,她從船上往碼頭上跳,腳踩在雪上,腳底一滑便要向前跌倒,還好楚莫辭及時伸手扶住了她。
三個人有說有笑地往鎮上走去。
小鎮的路以青石板鋪成,青灰色的磚築成房屋,散發著閑適慵懶的氣質,安靜而又愜意。白雪將整個小鎮裹上一層銀裝,偶爾會透露出一角青灰色的屋簷。
小鎮中的人個個喜氣洋洋的,真是瑞雪兆豐年啊!
沿街兩旁的房子,掛著一根根冰淩,晶瑩剔透。有孩子手執竹竿敲下冰淩,然後拿著相互嬉戲玩耍,絲毫不畏懼寒冷。其中一個穿大紅棉襖的小女孩,八九歲的樣子,更是粉雕玉琢,猶如精靈一般,非常討人喜愛。途經一戶門前有梅樹的人家,一行三人停住腳步,觀看那欺霜賽雪的梅花。
凜冽的寒風中,有香氣暗暗襲來。
梅樹下,一個衣衫襤褸的乞丐似乎不畏嚴寒,正眯著眼睛觀看梅花。
停留片刻後,三人繼續前行,經過一家酒樓門前,白如衣和楚莫辭在小二的帶領下上了二樓。而流螢則站在樓下仰望著屋簷上掛著的冰淩。站了一會兒,她找了一根竹竿朝屋簷輕輕一掃,嘩啦啦掉下一大片,砸在她的頭上。流螢狼狽逃竄,回頭再去看落到地麵上的冰淩,已經摔得七零八落。
流螢上樓,坐在桌子旁邊生悶氣,白如衣和楚莫辭竊笑不已。白如衣起身走到窗邊,伸手從窗戶邊摘下一根冰淩,放到了她的手上。流螢頓時喜笑顏開,細細把玩著冰淩。
白如衣問道:“你就那麼喜歡下雪?”
“是啊。”流螢答道,“不知道為什麼,反正就是很喜歡。”
殷勤的小二上前問道:“幾位客官需要點些什麼?”
楚莫辭將手上的酒囊遞過去:“先來一壇照月酒,另外將這酒囊灌滿。飯菜就揀你們拿手的上吧。”小二應了一聲,利落地跑入後堂準備酒菜。
流螢握住冰淩的底部,像個小孩一樣揮來刺去。而手指早已凍得像根根胡蘿卜。
白如衣看著窗外,雪依然在下,鱗次櫛比的屋簷上落滿了雪,不經意間看見一枝梅花出牆而來,花雪相映,甚為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