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0年,初夏的台北,陽光燦爛,顯得悶熱。
薑伯倫戴著墨鏡,西裝革履來到鬆山機場,踏上飛往香港的航班。
那年頭,台灣能夠乘坐飛機的人很少,幾乎都是上層人士。正因為這樣,一人乘坐飛機,往往親朋好友大舉出動,前往鬆山機場送行。很多送行的人花兩元新台幣買送客票,來到機場候機樓二樓觀景台,飛機起飛時眾親友紛紛使勁揮手,直至飛機消失在視野之中。此外,購中華航空公司的機票,還贈送一個印有“中華航空公司”字樣的背包。乘坐者往往喜歡背這樣的背包上街,以表示自己乘坐過中華航空公司的航班。
薑伯倫與眾不同,送行的隻有兩人,一位是父親薑傳賢,另一位是情報局的秘書。原本送行者之中,必定會有陸小姐。無奈情報局告知薑伯倫,此次行蹤保密,所以他不能把離開台灣的消息告訴陸小姐。
鍾擺一個來回,薑伯倫的人生起伏不定,變幻莫測。
離鬆山機場不遠處,就是內湖。不堪回首當年,1949年10月下旬,薑伯倫是作為戰俘,乘坐運兵船底層統艙,從金門橫渡台灣海峽,被押往台北內湖集中營。
11個年頭之後,中校薑伯倫乘坐中華航空公司航班,從高空飛越台灣海峽。他望著機翼下波濤起伏的台灣海峽,心情也隨之起伏不定。他不知此行是凶是福。如果福星高照,他能夠平安歸來,當然是他所期望的,從此可以結婚成家,安安穩穩在台灣過下半輩子;然而能夠從大陸撿條命回去的幸運兒,寥若晨星。
薑伯倫也想到,這次去廈門,會不會見到朱穎?在1949年10月,他跟朱穎在廈門分別。不過,當時是部隊駐守在廈門,而朱穎未必就會留在廈門,很可能會回到上海。可惜,這一次他不可能去上海。隻要在廈門鼓浪嶼完成使命,他將立即抽身回去,隻要能夠回到澳門,那就安全了,就可以回到台北。
客機飛入香港市中心,在啟德機場降落。啟德機場四周全是居民樓。飛機起降發出響亮的轟鳴聲,倘若這時候附近的居民在打電話,就會對著話筒大喊:“聽不見,聽不見,等一會兒再說。”直至飛機起降畢,方可繼續通話。
情報局給薑伯倫弄了本美國護照。他改名換姓為“哈裏斯·趙”。他在香港順利過關。
薑伯倫來到香港,覺得市麵跟台北差不多,以兩三層或者四五層的樓房為主。這裏飄揚著米字旗,給薑伯倫造成來到上海英租界的錯覺。這裏的許多路名以洋人的名字命名,如同當年上海的英租界、法租界。香港的老百姓講粵語,使用印著英國女王頭像的港幣。還好,出發前情報局給他準備了美元、港幣、澳門幣。
薑伯倫在香港不敢逗留,拎著一隻皮箱,乘坐三輪車隨即從啟德機場直奔維多利亞海灣,在那裏乘坐輪船前往澳門。
輪船在碧玉般的海水中朝西行駛。沿途見到一個個小島,島上往往建有漂亮的西式豪宅。薑伯倫很羨慕能夠在這樣人間天堂般的小島上自由自在地生活的人們。
大約航行了兩個小時,前方出現一大片陸地,不言而喻那便是澳門。依然憑借那本美國護照,“哈裏斯·趙”順利從澳門的港澳碼頭進入澳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