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伯倫回到家中,父親已經在書房裏等他。
父親抽著煙鬥,雙眉緊鎖。父子倆無言以對,久久沉默,唯聞鍾擺來來回回的擺動聲。
父子倆各懷心腹事。
就薑傳賢而言,已經在金門前線斷送了次子的性命,實在不願再把長子送進火炕。可是作為軍人,作為蔣校長的心腹,他怎能抗命,又怎敢抗命?受命運送黃金,使他升官晉爵,榮華富貴,可是這黃燦燦的金子竟然跟定了他,又跟定了他的兒子,直至這次兒子薑伯倫要去大陸,又是因為那沾了手之後再也甩不掉的黃金。
薑傳賢曾經想過,既然兒子薑伯倫已經退出憲兵,而“國防部”情報局對於情報人員的婚姻並不像憲兵那樣有明文規定,何不像次子薑仲理那樣在出征前突擊結婚?伯倫年近不惑,倘若能與陸小姐生下一兒半女,那將是薑家之大幸。不過,他一想及馬翠姑的悲劇,又不禁不寒而栗,良心迫使他不能讓陸小姐重走馬翠姑之路。
薑伯倫呢,他好不容易盼來了從憲兵司令部退役,誰知又進了葉翔之的衙門。葉翔之派出那麼多情報人員進大陸,都是有去無回。看來,這一回,自己也難逃覆滅的命運。
薑伯倫又想及陸小姐,隻能歎自己命運多舛,無緣良辰。
終於,薑傳賢打破了沉默,問道:“葉局長都跟你談了?”
薑伯倫點了點頭。
薑傳賢攤開一張廈門鼓浪嶼地圖,像指揮員交代作戰線路一般,詳細向兒子講述王宅在什麼位置,該怎麼走。
薑傳賢說:“鼓浪嶼是著名旅遊之地,遊客似過江之鯽,在那裏通常不會引人注意。”
薑傳賢告訴兒子:“王先生無黨無派,持香港護照,在共黨眼中,屬於民主人士,受到保護。所以進出王宅,住在王宅,應當是安全的。但是,你必須跟葉翔之手下的特工接頭,把他們介紹給王先生,這就很危險。從王宅運出黃金後,從金門過來接應的船,很容易遭到麻煩的。因為金門與廈門之間雖然近,但是雙方都無時無刻不在嚴密監視海麵,不容一發。所以葉翔之下的是一著險棋。我考慮了一個最安全的方案……”
薑傳賢低聲說出他的方案:“你見到王先生之後,可否向他建議,不動存放在他家地下的那幾箱黃金,而是請他在香港或者新加坡的公司支付等價的美元或者黃金給我們,我們派人去香港或者新加坡取,那就非常安全。如果由於款項數字巨大,王先生也可以分批付給我們。采用這一方案,你一個人進大陸就可以了。獨進獨出,不必帶報務員。因為帶報務員的目的是聯係金門派人派船,而報務員不僅攜帶電台,又需要在大陸不斷收發報,這很容易暴露目標。”
薑伯倫一聽,覺得父親到底懂經濟、懂黃金,這比葉翔之的計劃好得多、安全得多。
薑伯倫問:“父親,您跟葉局長說過這個方案嗎?”
薑傳賢答:“他擔心你從未做過特工,一個人進去不安全。”
薑伯倫說:“沒有做過特工,可以學習嘛。我明天就到他那裏接受特工培訓。不過,我畢竟不是做特工的料。請您跟葉局長約定,我隻執行國防部情報局這一次的‘311行動’。這是我第一次做特工,也是最後一次做特工。回來之後,我就洗手不幹,從國防部情報局退役,做我的財經本行,比如做台灣銀行的某部門經理之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