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輝又做著手摁發報機電鍵的姿勢,告訴薑伯倫,自己在新四軍總部的時候,跟邱清華常有聯係,因為邱清華是中共高幹,當時任溫州的浙南遊擊縱隊副政委,而浙南遊擊縱隊屬於新四軍係統。當邱清泉在淮海戰役中陷入中國人民解放軍重圍之際,邱清華正率浙南遊擊縱隊準備攻打溫州城。邱清泉、邱清華兄弟分屬國共,為著各自的理想信念而戰。邱清泉戰敗自刎,而邱清華則信心滿滿要把紅旗插上溫州城頭。
薑伯倫聽罷,心靈受到震撼。在尚賢坊,薑家與朱家門對門,正是跟邱清泉、邱清華兄弟一樣分屬國共,為著各自的理想信念而戰。
朱輝繼續講述著邱家的故事。他問薑伯倫:“君知張衝先生乎?”
薑伯倫馬上答道:“張衝將軍鼎鼎大名,常聽邱清泉將軍說起。邱清泉將軍曾經說,張衝將軍與他是‘三同’:一是同鄉,都是浙江溫州人;二是同學,都就讀於溫州中學;三是同階,都是國民革命軍陸軍中將。”
朱輝又問:“君知張雪梅小姐乎?”
這一回薑伯倫搖頭:“不知。”
朱輝答:“張雪梅小姐乃張衝將軍之公主也。”
朱輝又問:“君知邱夷平先生乎?”
薑伯倫又搖頭:“不知。”
朱輝答:“邱夷平先生乃邱清華先生之公子也。”
朱輝為什麼說起邱夷平、張雪梅?他告訴薑伯倫,邱夷平、張雪梅乃伉儷也。也就是說,中共高官之子娶了國民黨高官之女。張衝曾任國民黨中央組織部調查科(中統前身)總幹事,主持國民黨情報工作。他的女兒竟然嫁給邱清華之子,而非邱清泉之子。
薑伯倫不由得朝朱穎看了一眼,自己不正是國民黨高官之子,娶了中共高官之女嗎?
薑伯倫原本以為,朱輝找他談話,定然勸他走第一條道路,加入中國人民解放軍。誰知朱輝並沒有直奔主題,而是王顧左右而言他。其實,薑伯倫明白,朱輝的言外之意,是為了消除他內心對於中共的抗拒感、恐懼感。一旦清除了這些在國民黨營壘中形成的思想障礙,那麼選擇第一條道路、加入中國人民解放軍就順理成章了。
朱輝問:“薑伯伯好嗎?”
薑伯倫答道:“在戰爭歲月,郵路阻塞,已經多日未接家父來信。”
薑伯倫說的是實話。當時父親正奉命往返於台灣海峽兩岸,秘密運送黃金,即便是在多年之後他與父親重逢,父親也從未提及,畢竟那是一個絕密任務。
朱輝很誠懇地對薑伯倫說:“如果你選擇回鄉,回到父親身邊,請代我、朱穎和我的父親向他問候。目前,從陸路回上海,要穿越封鎖線,很危險。我可以安排小穎護送你從永城前往青島,再從青島乘輪船回上海。這樣走雖然費時,但是相對安全,因為從永城到青島這一大片地方都已經是解放區。我已經給你準備了一身便服和足夠的路費,你可以用商人的身份上船,平平安安回到上海。這不僅僅是我和小穎的意思,也是我父親的意思。他說,如果你同意這麼走,今晚他親自操刀,設便宴為你餞行,明早起身。”
薑伯倫很仔細聽著朱輝的話。他原本以為,如果他選擇回鄉,解放軍發給路費之後,就直接打發他走了。他萬萬沒有想到,朱輝和朱伯伯如此細心地安排了他回上海的路程,使他感到溫暖,對他這個俘虜絲毫沒有歧視之感。
朱輝接著對薑伯倫說:“淮海戰役已經結束,上海、南京已經是中國人民解放軍囊中之物,勢在必得。目前部隊整裝待發,一接到命令就要離開永城南下。我因軍務在身,無法送你,隻能請小穎陪同。我們一定會在上海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