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傳賢在上海最後逗留的日子,曾經派人去震旦女子文理學院女生宿舍找朱穎,寄希望她那裏或許有薑伯倫的消息。誰知震旦女子文理學院的老師告訴來人,朱穎已經離開學校,不知去向。
薑傳賢最後一線希望破滅了。
1949年4月26日中午1時,蔣介石、蔣經國乘坐“泰康號”軍艦駛抵上海。上海人心惶惶。為了安全,蔣介石避居在上海東北角黃浦江畔的小島——複興島。複興島雖然名為“島”,其實隻是一條和楊樹浦隔開的人工所挖的運河,唯有一座鐵橋可通島上。這樣,在橋頭設了警衛,便外人莫入了。
蔣介石要為保衛大上海打氣。所以他一到上海,4月28日的《大公報》便披露他在上海的消息,並發表他的聲明。蔣介石說:“我們今日隻有在一個政府之下,以對共黨的態度,為忠奸試金石。凡是反共的政策,就要力謀貫徹,凡是剿共的命令,便要絕對服從。”
蔣介石到上海才一個星期,中國人民解放軍第二十一軍便攻克杭州。這樣,上海的南京、杭州兩翼都已經失去。寧、滬、杭這個“鐵三角”,蔣介石已失去了兩角。京滬杭警備總司令湯恩伯在連失京、杭之後,變成上海警備司令。
鐵鉗正在從南京、杭州方向朝上海合圍。大上海已經危在旦夕。
薑傳賢趕到複興島拜見蔣校長。蔣校長不僅表彰了薑傳賢運送黃金有功,而且對薑傳賢在如此危急的形勢下仍留守上海,表示讚賞。
5月6日清早,寧靜的複興島畔,不斷響起汽艇聲。汽艇往返運送蔣介石和他的一百多名隨從,登上停泊在黃浦江的招商局“江靜”號客輪。蔣介石穿一身玄色長袍馬褂,足登圓口輕便緞鞋,右手執司的克登上了輪船。緊隨蔣介石之後的是蔣經國,還有蔣經國那混血之子艾倫。不言而喻,蔣介石要最後告別大上海了。雖說上海的大街小巷,正貼滿“誓死保衛大上海”的標語。
這天,蔣介石在船上寫下日記:“我眼看到中華民族的危亡,怎能不揮淚前進?前進的一條路誰都知道是困難的,但是不必害怕……我們今天要前進!莫退,莫退,前進!”
蔣介石離開上海之後,薑傳賢仍忙於從上海調運最後一批黃金。得到上海警備司令湯恩伯的鼎力相助,調上海招商局的“漢民輪”在運送軍人和眷屬赴台的同時,裝運黃金上船。這時,中國人民解放軍已經逼近上海。薑傳賢在裝好黃金之後,帶著押送黃金的部隊,帶著孫麗媚和薑仲理上船。不久,大批軍人和眷屬湧進漢民輪,人滿為患。薑傳賢憑借他的特權,攜妻將子,住在寬敞的頭等艙。
5月19日黃昏,漢民輪從黃浦江碼頭起航。這時,中國人民解放軍先頭部隊已經進入上海郊區。漢民輪尚未到達吳淞口,就有一顆炮彈在船邊爆炸。船上乘客萬分驚恐。薑傳賢擔心漢民輪萬一被擊沉,黃金沉入江底,他將無臉去見蔣校長。漢民輪被迫停止前進。薑傳賢急電湯恩伯將軍。湯恩伯立即派出“美朋”號和“中基艦”兩艘軍艦護航。在兩艘軍艦到達之後,漢民輪才於5月20日在白紗般的晨霧之中駛離吳淞口。
薑傳賢深情地向故鄉上海投去最後一瞥,長歎一口氣:不知今生今世能否重返故土?
薑傳賢前腳剛走,中國人民解放軍後腳就來了,於1949年5月27日攻占上海。
外灘中國銀行地下金庫變得空蕩蕩,黃金僅剩6180兩!
由於薑傳賢執行“311”計劃有功,他的肩章上增加了一顆星,升為中將,與吳嵩慶平起平坐。
薑傳賢到達台北之後,那裏正陷於極度混亂之中。街頭巷尾到處是穿著破爛軍裝的從大陸敗退的國民黨士兵。他們搭起臨時的帳篷簡屋,以求有一片立身之地。
薑傳賢畢竟是中將,他住進台北青田街的那幢寬敞的日式別墅。從此,他的後半生,就將在那裏度過。
台灣,有著“美麗島”“東方甜島”的美譽。本島麵積35759平方公裏。論大小,在世界的海島之中,排名第28位。
台灣和大陸之間隔著台灣海峽,最近的距離為130公裏。在晴朗之日,從福建沿海登高遠眺,澎湖列島上的煙火乃至台灣高山的雲霧,皆隱約可見。薑傳賢隻能在海峽彼岸,思念海峽此岸了。
1947年,台灣的總人口為624萬。1949年,台灣的總人口猛增了140萬。這些新增的人口,大部分為“外省人”(台灣本地人對從大陸去的人的習慣稱呼)。這些外省人之中,有近60萬人是蔣介石帶去的部隊,其餘為黨政工作人員、商人、教授以及他們的親屬。
這猛然增加的140萬軍政人員的巨大花費,最初就是依仗於那批從上海外灘運來的黃金;台灣最初的經濟恢複,也是依靠那批從上海外灘運來的黃金作為啟動資金。誠如蔣經國後來所言:
“政府在搬遷來台的初期,如果沒有這批黃金來彌補,財政和經濟情況早已不堪設想了,哪裏還有今天這樣穩定的局麵!古語說‘無糧不聚兵’,如果當時餉饋缺乏,軍隊給養成了問題,那該是何等嚴重?”
正因為這樣,在蔣氏父子眼中,薑傳賢無異是大功臣一個。
在蔣介石看來,憑借著台灣海峽這個天險,退可以求得生存,進可以反攻大陸。正因為這樣,他曾說:“隻要有了台灣,共產黨就無奈我何。就算是整個大陸被共產黨拿去了,隻要保著台灣,我就可以用來恢複大陸。”
依照蔣介石的指示,台北街頭到處刷著這樣的大字標語:“一年準備,兩年反攻,三年掃蕩,五年成功。”
到了台灣之後,薑傳賢無金主需要他保駕護航,無黃金需要他秘密運送,他以陸軍中將的身份,先後在台灣北部防守區司令部、台灣南部防守區司令部、金門防衛指揮部、澎湖防衛指揮部、花東防衛指揮部、台東地區指揮部擔任副司令。
為了繼續發揚黃埔軍校的傳統,陸軍軍官學校從1950年8月在台灣高雄鳳山複校,人稱“台灣黃埔軍校”。蔣介石規定,曆任台灣黃埔軍校校長,都必須為黃埔軍校畢業生。薑傳賢在擔任花東地區指揮部副司令之後,由蔣校長親自提名,出任台灣黃埔軍校校長,直至在任內卸甲退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