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漸的,蘇聯紅軍反敗為勝,而英美聯軍於1944年6月6日在法國諾曼底登陸,納粹德國陷入了兩線作戰的鐵鉗之中。
日軍在中國戰場也陷入泥潭,從不可一世到垂頭喪氣。
勝利的曙光已經甫露。
進入1945年,摧枯拉朽,捷報頻傳:
4月16日,蘇聯紅軍開始包圍柏林。
4月25日,蘇聯紅軍與美軍在易北河會師。
4月28日,意大利法西斯領袖墨索裏尼被處決。
4月30日,蘇聯紅軍攻占柏林。希特勒自殺身亡。
5月8日,德國無條件投降。
這樣,軸心國三國——德國、意大利、日本,隻剩下日本了。
日本軍國主義的喪鍾,也終於撞響:
8月6日,美國在日本廣島投下一顆原子彈。
8月8日,蘇聯對日本宣戰。
8月9日,美國在日本長崎投下一顆原子彈。
也就在這一天,一百多萬蘇聯紅軍在總長四千多公裏的戰線上同時發動進攻,橫掃千軍如卷席,給予盤踞在中國東北的日本關東軍以毀滅性的打擊,使日軍喪失了最後負隅頑抗的基地。
盼星星,盼月亮,終於盼來了曆史性的日子——1945年8月15日,日本宣布無條件投降。
世界沸騰了。
中國沸騰了。
上海沸騰了。
重慶沸騰了。
青春作伴好還鄉
劍外忽傳收薊北,初聞涕淚滿衣裳。
卻看妻子愁何在,漫卷詩書喜欲狂。
白日放歌須縱酒,青春作伴好還鄉。
即從巴峽穿巫峽,便下襄陽向洛陽。
抗日戰爭勝利的捷報傳入陪都重慶,到處響起鑼鼓聲、鞭炮聲、歡笑聲、鼓掌聲,驅散了曾經的槍炮聲、警報聲、炸彈聲、哭叫聲。數以萬計在重慶的上海人歡欣鼓舞,急於返回上海。大約隻有大詩人杜甫的這首詩,最能寫出他們“青春作伴好還鄉”那種“喜欲狂”的心情。
乘坐飛機飛回上海,當然最為快捷,但那是奢望。一時間,重慶飛往上海的機票一票難求。能夠擠上飛滬專機的,幾乎都是國民黨軍政要員。他們奉命到上海接收敵、偽逆產,當然讓他們捷足先登。
退而求其次是乘坐長江輪船。不,不,就連重慶到上海的船票也一票難求。好不容易熬過漫長的十四年抗戰,誰不企望早日還鄉?
“我住長江頭,君住長江尾。”在上海,薑伯倫和朱穎也日夜盼望著父親薑傳賢的歸來。當然,薑伯倫也暗暗擔心,再三叮囑自己要劃清楚河漢界的父親,會不會同意自己跟朱穎的婚事?
重慶與上海之間終於通郵了。就在重慶的上海人個個爭先回上海的時候,父親薑傳賢來信,說是有要務在身,要晚些時候才能回到上海。
薑伯倫和朱穎把二樓薑傳賢所住的主臥室騰空,打掃得幹幹淨淨,以迎接薑傳賢的歸來。他倆住在底樓薑大班晚年住的房間。薑伯倫生怕父親反對他跟朱穎的婚事,所以在回信中隻字未提,隻說及母親和奶奶先後不幸病逝。
一個月過去了,在上海沒有見到薑傳賢的蹤影;
兩個月過去了,在上海還沒有見到薑傳賢的蹤影;
三個月過去了,在上海仍然沒有見到薑傳賢的蹤影……
這時候,重慶到上海的輪船票,已經不是那麼難買了,薑傳賢怎麼還不回上海?他究竟有什麼要務在身呢?
在尚賢坊,那個保長被居民們罵為漢奸,早就不見蹤影。霸占了朱宅的汪偽姓黃的少將,也人去樓空,據稱已經被捕。朱穎正想搬回自己的家,以便父親朱瑾瑜和哥哥朱輝一旦回來,就可以住在自己的家中。
誰知朱宅的石庫門房子的大門被國民黨接收大員們貼上了封條,稱這棟房子屬於敵、偽逆產。原來,那個霸占了朱宅的汪偽姓黃的少將,在汪偽時期利用手中的大權,把朱宅的產權轉到了自己名下。任憑朱穎去找接收大員,拿出自己保存的朱宅房產證去說理,可是接收大員正忙於接收上海成千上萬的敵、偽逆產房屋,哪有工夫聽這個小女子、弱女子的申訴!
在重慶,薑傳賢依然跟年輕的孫麗媚在白象街江全泰號廝守。上海商界的大亨們早就一個一個從重慶返回上海豪宅,薑傳賢還是按兵不動。
薑傳賢為什麼沒有馬上回上海呢?他的使命,依然是護送虞洽卿。虞洽卿不走,薑傳賢也就不會走。
虞洽卿為什麼不走呢?
非常遺憾的是,虞洽卿沒有等到勝利之日——在日本投降前的三個多月,虞洽卿突患急性淋巴腺炎,這原本並不算嚴重的疾病,卻因當時重慶藥物奇缺,在1945年4月26日奪去了他的性命,終年79歲。
虞洽卿在去世前,留下遺囑,把一千兩黃金捐贈給國民政府,用於抗戰。
虞洽卿的靈柩,暫厝重慶羅漢寺。
蔣委員長聞金主虞洽卿病逝,親筆手書“鄉國儀型”四字表彰他。這幅字後來繡在錦被之上,作為隨葬品入虞洽卿之棺。
國民政府專門發布了對虞洽卿的褒獎令,特贈“輸財報國”匾額一方,表彰虞洽卿對於抗日戰爭的貢獻。
蔣委員長還指示,國史館要為虞洽卿生平立傳。他指示薑傳賢,在抗戰勝利之後,扶虞洽卿的靈柩,返梓安葬。
正因為這樣,在日本投降之後,薑傳賢仍滯留重慶,為的是執行蔣委員長的命令,安排好虞洽卿的靈柩返鄉。他擔任了虞洽卿先生移靈返鄉總指揮。
國民政府在抗戰勝利之初,百廢待興,百事交集。三個月之後,終於同意虞洽卿先生移靈返鄉總指揮薑傳賢上報的計劃,著手安排虞洽卿的靈柩返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