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介石用奉化官話說道:“請坐,請坐。”
薑傳賢正襟危坐於蔣介石對麵。
此時鄭秘書給薑傳賢倒了一杯白開水之後,退出校長室。蔣介石一不抽煙,二不喝茶,向來隻喝白開水,所以待客也總是一杯白開水。
蔣介石對薑傳賢說:“聽說儂是寧波人?”
薑傳賢當即用寧波話回答說:“是的。”
蔣介石道:“你我是同鄉,這很好。剛才帶你來此地的秘書,也是同鄉。你知道,我為什麼喜歡用同鄉作身邊人?”
薑傳賢道:“美不美,故鄉水。親不親,故鄉人。”
這時,蔣介石講起故事來了:在黃埔軍校,曾經有一個東北學生擔任他的近衛兵。一天,他在黃埔島散步,出了點汗,用奉化官話對近衛兵說,“拿塊絹頭(即手絹)來。”近衛兵噔噔跑了。過了一會兒,近衛兵滿頭大汗跑回來,手中抱著一塊磚頭。原來,他把“絹頭”聽成了“磚頭”!
薑傳賢一聽,也笑了起來,說了句寧波話:“真是‘滑靈西出’(做錯事之意)。”
原來,平素一臉嚴肅的蔣校長,也愛講笑話,頓時使薑傳賢消除了拘束之感。他猜想,蔣校長找他,也許是要他擔任近衛兵。
其實,蔣介石並沒有要薑傳賢當他的近衛兵的意思。在蔣介石看來,讓薑傳賢當近衛兵,是大材小用了。
蔣介石繼續跟薑傳賢談話:“聽說你英語很好,是上海聖約翰大學的高材生。在黃埔軍校的學生中,像你這樣高學曆的學生很少呀。”
薑傳賢趕緊說:“校長過獎了。家父在上海的洋行做大班,成天跟洋人打交道,所以要我從小就學英語。”
蔣介石問:“這麼說,令尊也許認識虞洽卿先生,他也是洋行大班出身。”
薑傳賢馬上說:“虞洽卿先生是上海的寧波同鄉會會長,家父跟他認識多年。聽家父說,還跟他沾點遠親。”
蔣介石非常仔細地聽了薑傳賢的這幾句話,因為蔣介石與虞洽卿交情匪淺。早年蔣介石在上海交易所做股票生意,虧了五萬銀圓,是虞洽卿慷慨相助,才使蔣介石擺脫困境。
蔣介石聽罷,話鋒一轉:“你要注意愛惜自己。”
蔣介石此言,令薑傳賢如墮五裏霧中。
蔣介石終於把話點明:“你不要跟周恩來、聶榮臻、惲代英、蕭楚女這些人混在一起。他們是共產黨,跟我們是兩條船上的人。”
薑傳賢一聽此言,明白了蔣校長找他談話的主旨,當即表態:“學生薑傳賢謹遵校長教誨,此後與共產黨劃清界限。”
蔣介石顯得很高興:“好,好。你是黃埔軍校優秀學生,又是我的同鄉,隻要忠於黨國,前途無量。”
蔣介石說罷,拿起桌子上的筆記本,還給薑傳賢。
薑傳賢趕緊站起來,又是兩個腳後跟啪的一聲並在一起,把右手高舉至帽簷,大聲道:“謝謝校長鼓勵!”
薑傳賢轉身,退出校長辦公室,輕輕掩上辦公室的門。
蔣介石的這次召見,對於薑傳賢一生,是至關重要的。蔣介石的話不多,卻如同重錘響鼓,敲打著薑傳賢的心。如果沒有蔣介石的訓示,原本對周恩來、聶榮臻、惲代英、蕭楚女一直抱有好感的他,很可能會加入中共。蔣介石猛然把薑傳賢拽了回來。從此,薑傳賢跟定蔣介石,成為蔣介石的忠誠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