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小開南下廣州(2 / 2)

“大南洋號”行駛在珠江之上,江上千帆往返。偶爾遇見黑色大輪船吐著濃濃黑煙,以高調鳴著汽笛,兩側碩大輪子激起巨大水花,在木帆船群裏盡顯霸氣。此情此景,令他記起了上海黃浦江。

大約行駛了一個多小時,船的前方出現一個小島,兀立於江心。那便是黃埔島,又稱長洲島。黃埔島約6平方公裏,島中央為一小山,名曰扯旗山。黃埔島扼守珠江咽喉,乃廣州之門戶,軍事之要塞。清道光年間,林則徐大帥便在黃埔島上建造了多座炮台。

“大南洋號”在黃埔島泊岸之後,薑傳賢剛一登岸,抬頭便見牌坊門額上白底黑字橫匾自右向左寫著“陸軍軍官學校”,此乃國民黨元老譚延闓手筆。校門兩側的對聯是“革命尚未成功,同誌仍須努力”。民國十三年(1924年)6月16日,孫中山在這裏創辦中國國民黨陸軍軍官學校,他親自兼任校總理,任命蔣介石為校長,廖仲愷為黨代表。

步入黃埔軍校之後,薑傳賢脫下一身綢服,換上中山裝式的黃色卡其布軍裝,頭戴青天白日帽徽的大蓋帽,腰束皮帶,雙腿纏綠色綁帶,足登黑布鞋,從一個上海小開轉換成了國民革命軍軍人。這裏沒有上海霞飛路的脂粉香氣,到處洋溢著革命的氣氛,不論是大廳、走廊,還是講堂、操場,隨處可見“打倒列強”“打倒軍閥”“碧血千秋”“臥薪嚐膽”之類的標語。

薑傳賢1925年7月入學,成為黃埔軍校第四期學生。薑傳賢發現,黃埔軍校跟上海聖約翰大學不同,在聖約翰大學實行四年製,當一年級學生升二年級的時候,招進一批一年級新生,所以學校裏同時存在四個年級的學生。黃埔軍校原本規定學製為三年,因當時用人迫切,在黃埔軍校的實際學習時間為半年至兩年半不等。在黃埔軍校,當前一期學生畢業,全部離校進入部隊,後一期學生才進入學校。黃埔軍校招收的第一期學生,1924年3月入學,645人;第二期是1924年8月入學,449人;第三期是1924年10月入學,1233人;第四期最為特殊,1925年7月入學的是第一批學生,後來要陸續進來六批學生,分批開學,最後一批在1926年3月8日開學。1926年10月4日,黃埔軍校第四期學生舉行畢業典禮,共計2656人畢業。所以第四期學生的人數是最多的。薑傳賢在黃埔軍校學習了一年多時間。

薑傳賢進入黃埔軍校,方知什麼叫做五湖四海:學員來自東三省、熱河、察哈爾、直隸、山東、山西、陝西、河南、四川、湖南、湖北、安徽、江蘇、浙江、福建、廣東、廣西……他們用不同的口音交談,喜歡吃辣、吃蒜、吃甜、吃鹹的吃在一起。來自農村的粗獷的小夥子跟他這樣來自大上海的公子哥住在一起。廣東同學唱粵曲,蘇南同學唱彈詞,山東人講評書,客家人唱山歌。

第四期設步兵、炮兵、工兵、政治、經理五科。很出乎意料,校方考慮到薑傳賢在上海聖約翰大學讀的是商學係,有財經專長,便把他分配在剛剛新建的經理科,學習財政、糧服、采辦、營繕等專業課程。這是考慮到一支軍隊出征,既要有攻堅克難的戰鬥部隊,也要有保障後勤的團隊。這後勤團隊要由經理科軍官來率領、管理。

雖說經理科培養的是文官,但是薑傳賢在黃埔軍校受到武官一樣的軍事訓練,過著“一圈”“二講”“三操”“四點一線”的生活。

所謂“一圈”,就是每天都要列隊環繞黃埔島跑一圈,大約五公裏;

所謂“二講”,就是每天兩次講課;

所謂“三操”,就是每天三次出操;

所謂“四點一線”,就是每天生活在課堂、飯堂、寢室、操場之中。

對於薑傳賢來說,“四點一線”還多一點,那就是圖書室。他喜歡在那裏看報紙、雜誌。當他看到雜誌架上居然有《中國青年》——來自上海薩坡賽路的雜誌,感到非常親切,記起在那裏見到斯斯文文的主編惲代英、編輯蕭楚女的情形。

在民國十五年(1926年)3月出版的《中國青年》雜誌上,薑傳賢讀到一篇署名毛澤東的文章,題目為《中國社會各階級的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