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台灣內政部所規定的‘必須在第三地區取得海外居留權五年’,那是入境定居的條件,我梁文茜不是要求在台灣定居,我是去為父親奔喪。喪事一畢,我就回北京,怎麼可以用‘必須在第三地區取得海外居留權五年’來作為拒絕我入境奔喪的借口……”
梁文茜說得句句在理,幾乎所有的記者都同情她。
一位記者說:“人同此心,心同此理,為父奔喪,乃是出自骨肉之情,豈可不準入境?”
另一位記者說:“梁小姐是梁實秋先生的女兒,用不著查戶口冊,她的麵孔就是最好的證明——她的臉,跟梁先生一模一樣!”
可是,梁文茜硬是被台灣“內政部”拒絕入境。不得已,她從香港返回北京。此事在台灣引起公憤,以為台灣“內政部”有悖人之常情。
讀著《聯合報》上的報道,就連薑傳賢,也對梁文茜不能來台深表同情。薑傳賢不由得想及自身,一旦病重以至病故,在上海的兒子薑伯倫恐怕也像梁文茜一樣不能來台。不過,薑傳賢細細一想,兒子薑伯倫跟梁文茜畢竟不同,薑伯倫是從台灣出去的,在台北青田街薑府的戶口冊上有薑伯倫的名字(雖說已經被派出所注銷)。
老人多憂多慮。薑傳賢除了擔心台灣方麵是否許可薑伯倫入境外,還擔心大陸方麵屆時會不會放行薑伯倫。薑伯倫跟梁文茜不同,梁文茜是北京的律師,北京政協委員,大陸方麵當然放行。可是薑伯倫當年是以“非法途徑”潛入大陸(薑傳賢對此事諱莫如深,從未對孫子、孫媳道及),在大陸曾是“四類分子”(地主、富農、反革命、壞分子)中的那個“反”,大陸方麵會輕易放他重回台灣嗎?
在梁實秋故世之後,夫人韓菁清決定把他的遺體交由殯儀館冰藏,為的是等待梁文茜來台北送父親最後一程。直至梁文茜來台無望,韓菁清才決定於11月18日舉喪。呂竹作為梁實秋的弟子,出席了梁實秋追悼會,並為老師送行。
呂竹告訴薑傳賢在梁實秋追悼會上見到的種種細節:
梁實秋追悼會上花圈環立。夫人韓菁清一身黑衣站立在梁實秋遺體前。
梁實秋的遺體,穿春、夏、秋、冬四套真絲壽衣,分別為黃色、黑色、咖啡色、灰色。梁實秋的外衣為黑褂藍袍,枕著繡花枕頭,蓋繡花被。
梁實秋的遺體,躺在紅木棺材之中。那紅木是從西非象牙海岸進口的。
薑傳賢聽了,連連搖頭,對坐在身邊的夫人、孫子、孫媳說道:“罷,罷,罷。我死了之後,別折騰我這把老骨頭。穿一身舊軍裝,躺進普通杉木棺材,足矣。千萬別像梁實秋那樣!”
不過,薑傳賢讚賞梁實秋“死得痛快,沒有拖泥帶水”。他也期望像梁實秋那樣瓜熟蒂落,千萬別在病床上半死不活躺個幾年,拖累後輩。
呂竹還告訴薑傳賢一個令他震驚的消息:梁實秋竟然也安葬在淡水北新莊北海公園墓地!
“什麼?梁實秋也看中了淡水?!”薑傳賢在訝異之餘,調侃道,“這叫英雄所見略同!我跟梁教授生前住在同一社區,死後也住同一社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