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妃娘娘,昭儀娘娘,我家主子請您們二位進去。”晏流蘇的貼身宮女由內室步出,雙眼依稀有哭過的痕跡,“主子說,有一些話想單獨說給兩位娘娘聽……”
柳心與晏雲遙並肩步入內室,偌大的屋子中隻點了兩排蠟燭,窗口拉著厚重的簾子,依稀可見蝶戀花紋樣。內室無風,空氣中充斥著濃烈的血腥味,然而卻有一股更為濃烈的薰香硬生生將那股味道覆蓋。柳心沿著四合如意天華錦紋的地毯緩緩踏過,每走一步,心情便會沉重一分。
有些不敢掀開那薄薄的帷帳,這樣的時刻,總是害怕著即將來臨的生離死別。
晏雲遙坐在床榻邊,“流蘇。”她輕聲道,帷帳被掀開,晏流蘇麵色蒼白得好似一堆即將化去的雪。
“你來了……”晏流蘇向自己的姐姐笑了笑,隨即望見柳心亦站在一旁,“柳姐姐。”
“你……”話說一半,生生哽在喉中,柳心倉皇地別過頭。
——印象中的晏流蘇總是伶俐聰慧的,懂得審時度勢,亦會利用時機謀取所需,她的容顏嬌豔而明麗,恍若春日枝頭綻放的花朵。她綻放得這樣歡快,這樣無可替代,所以柳心從未想過,她也有凋零飄落的一天。
“流蘇……”上前抓住她蒼白無力的手,柳心已經淚流滿麵。
要說這深宮中能與她交心的,除了司空曉顏,便隻剩下晏流蘇了。這三年間,她身邊的人們來了又去,見證過最美的舞姿,也目睹過最慘烈的消亡。她經曆了太多,亦失去了太多,哪怕是一丁點僅存的溫暖也舍不得放下。
柳心的淚落在晏流蘇的手背上,望著她哭泣的模樣,晏流蘇隻是淡淡笑了笑。
“姐姐,”轉過頭向著晏雲遙,“若我想將這孩子托付於你,你可願意?”
“……這是你的決定?”晏雲遙垂眸,微黃燈光中,簾帳上的投影清晰而柔和。
“是,從知曉腹中懷著的是皇子時,我便打定了主意,就算拚盡生命也要將他生下來。”晏流蘇的聲音很輕,卻透著不容置疑的堅定,“姐姐,如今朝野動蕩,我們是晏家唯一的希望。一個孩子,一個可能繼承大統的皇子,實在是太有用了……他可以為晏家吸引到更多的盟友,亦可以保證晏家不被人輕瞧了去。”
“所以呢?”
“所以,我要定了他。”她的笑容極為寧和,“姐姐,你可知道這七個多月來我是如何過的?每日忐忑不安,不敢冒然服用任何藥物,甚至在懷孕之初還必須將這消息瞞著,直到胎象穩了才告知皇上……冷嘲熱諷的人、虎視眈眈的人,我麵對了太多……姐姐,我已經不能回頭。”
“流蘇,你是在逼我。”
“我就是在逼你。”她的聲音越來越輕,“否則,我死不瞑目。”
“……你不懂……”
“我寧願不懂。”晏流蘇望著她。
窗外驟然起風,吹得門窗沉悶作響。在這片令人窒息的沉寂中,三人隻是靜靜相對。“罷了……”不知過了多久,晏雲遙終於重重一歎,“流蘇,你贏了。”
晏流蘇蒼白的唇微微勾起,眸中也瞬間有了光彩。
“姐姐,謝謝你。”
恍然又是年少之時,兩個韶齡少女歡快跑過開滿白薔薇的綠牆,拉著手,裙擺上還沾著甜美芳香的氣息。她笑著對她說:“流蘇,若你不快些跑,就永遠追不上我啦!”而那個略小的女孩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嗯,我會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