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選秀的事不等皇上歸來再定?”
唐奉業搖頭笑道:“你當西征是這麼容易的?我計算了一番,要等大軍凱旋歸來,差不多也該開春了。叛軍攻入之時內苑大半宮室被毀,畫屏宮也不例外。聽皇上的意思,好像是要替你重新修建一座宮殿,到時候予以晉封再風風光光迎你回去。”
“何時能修建完畢?”
他略一思索:“兩個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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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兩個月過去。
天氣漸漸涼了,滿園金黃化作零散翩躚的蝶,深秋時節的長空最是澄碧,不見浮雲,幾行大雁呈人字形掠過。遠山的輪廓顯得格外清晰,恍若誰的畫筆輕描淡寫地那麼一勾,墨色輕潑,清新而雋永。
一艘裝飾得甚為華麗的畫舫悠悠劃過湖麵,清風吹拂著紗簾,依稀可聞畫舫中傳來絲竹之聲。
女子白衣翩然站在船頭,裙擺被風吹得飄起來,仿佛是在全心享受著清風拂麵的感覺,靜候一旁的紫衣婢女不敢打擾。陪她站了一會兒,另一名婢女在那紫衣婢女耳畔說了些什麼,紫衣婢女蹙了蹙眉,輕聲上前道:“娘娘,唐大人請您快些回去,宮中迎接的人就快到了。”
遊湖的興致所剩無幾,“嗯,知道了,你去吩咐船家將船開回去。”柳心道。
碧波微漾,畫舫由湖心穿過,以綿延遠山為襯,很快隱沒在視線中。
剛剛回到宅子便聽說宮中的人來了。柳心走出屋門,隻見大隊的鑾儀衛並羽林軍浩浩蕩蕩候在外麵,為首者穿一身紅褐色宦官袍,雙眉微垂,神情含笑——正是陳德福。
“娘娘,好久不見。”陳德福輕聲道。柳心微微一笑:“陳公公別來無恙。”
再看時陳德福已然正色,雙手恭恭敬敬奉上一疊正紅禮服,霞帔深青為質,織金雲霞鳳文,另奉九翟冠、玉革帶、玉花采結綬各一。柳心雙手接了,又見陳德福展開一卷明黃,道:“貴嬪慕氏,得天所授,承兆內闈,賢德淑慧,勤謹奉上,特晉封為正二品妃,賜住蘅蕪宮。欽此。”
“謝主隆恩。”滿屋的人齊齊跪下叩首,待柳心起身,陳德福收了那絲帛笑道:“清妃娘娘,回了宮後還要稍等些時日,待皇上班師還朝後方可正式冊封。”
“多謝公公。”柳心捧著那禮服回屋,小紫並另外兩個婢女服侍她換了翟鳳禮裙。已是許久不著重妝,望著那鏡中人珠釵耀眼、明豔絕倫,竟覺得有些陌生。在穿上禮服的那一刻,心底好像也有什麼東西瞬間堅硬起來,柳心轉身,寬大袖擺揚風,“起駕回宮。”
翟鳳肩輿在鑾儀衛護送下浩蕩而去,一道薄簾放下,青山綠水驟然隔斷,柳心抬頭望那城門頂端盤旋的七色陽光,琉璃瓦、朱壁宮牆,洗淨了戰火的痕跡,轉眼又是一片昌盛恢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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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宮嬪皆在永樂宮等候,遠遠地便望見賢妃一身如意緞繡五彩祥雲朝服立於殿門前,左右分別是陸淑容與唐榮華。晏流蘇站得靠後,柔絹曳地長裙,小腹處已經明顯隆起,身側的李選侍安靜地笑著。
見柳心入殿,眾人紛紛迎上前。
“給賢妃娘娘請安。”柳心屈膝笑道,“各位姐妹好久不見。”
經曆了如此變動,每個人的麵龐都多了些沉穩味道——她們是該慶幸當初自己去了陵山別宮,生生躲過這場劫難,而那些留在宮中的女子,幾乎都在那場熊熊烈火中湮滅了痕跡。
——可能隻是說過一句話,或是對視一眼便擦肩而去的陌生人,此番去了又來,卻都已尋不著。這樣空蕩蕩的感覺,就好似曾勾心鬥角築起一座座高牆,互不往來,心心算計,然而突有一日高牆後的對手瞬間消失,隻剩下自己茫然地敲擊牆麵,耳畔唯有空曠的回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