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陽光燦爛的話,不論是哪裏,都會一樣的照耀人心。不知是不是為了防逃脫,接見室的窗戶總是修得很大。以至於清晨的陽光能肆無忌憚的竄進來,照得在場的所有人心都明晃晃的。可惜,雷揚還是一如既往的麵無表情。甚至,在丁芹從欄內的門口一進入,看到他的第一眼時,注意到他臉上一閃而逝的悲痛?她微笑著,邁著刻意得有些輕快的步子,鉗著不安的身子坐在了他麵前。竟然有著被麵試者的忐忑?那是丁芹在紀嘉這麼年來,自己招過那麼多的求職者,別人給過她的感覺。而現在,身陷囹圄,她自覺低人一等,更何況是雷揚遲遲造訪。隔著看守的玻璃,丁芹盡力的撫摸了一下耳畔那亂糟糟的頭發。一張有些蠟黃的臉,在陽光底下盡力笑得燦爛些。
對麵的雷揚卻一如她多年當過的無情麵試官一樣,沉默、甚至是稍顯冷峻的打量。她更加忐忑的心裏,開始有點鄙視起多年來自己一直充當的那個冷血的角色。她到底無情的拒絕過多少人?刻薄的嫌棄過多少懷才不遇而想在她這尋求最後求助的人?並未夠溫暖的陽光此刻讓她打了一個響亮的噴嚏!啊啾!有些尷尬的抬眼看雷揚,他眼底有一絲波動,但很快轉瞬即逝。丁芹有些冏,極力想在他麵前還維持著最後殘存的一絲體麵,也因為這一聲飽滿的聲音,似乎將她極力維護的那最後一點點光輝也完全打碎。想起昨晚她無力的躺著,多年來的沒勁感在最近的早晨常常出現。十年了,真的夠久了……
丁芹的臉色有些蒼白,又帶著少見的紅潤,聲音如同她的臉色一樣的顫抖,“你,怎麼來了?”雷揚的臉在陽光的反射中看得是那樣不真切。抓不到他任何表情的丁芹那種不安的感覺更加強烈。哪怕是他平時的隔絕不理睬人了好啊。隻是探近了身子的丁芹,他眼角的這種冰冷、他身子的這種僵硬,很明顯——以她十年來對他的了解,這是他要談大生意前的端倪。生意越大,他越謹慎、也越不容易妥協……
以談生意的態度麵對自己?丁芹先是苦笑,“揚,你都想好了?”雷揚還是不說話,眼裏已經有了遲疑。是不懂得如何開口吧?丁芹冷笑。“你就這麼肯定你能吃定了我?”
雷揚終於探近了身,陽光在他身上也微微傾斜,滑過他的眉目,有種光陰的感覺。他也終於拿起聽筒,熟悉的聲音傳來,讓丁芹有一瞬間的崩潰,可惜內容卻是一樣的冰冷沒有溫度,“丁芹,你知道我是來做什麼的。”她的眼睛裏分明已經有了恐懼,一種不情願的情緒流露在全身,“不,不,不!”失去他的威脅迫在眉睫!或許,她其實從未擁有過!不能確定他到底想要她做什麼,但顯然不會是她所希望的!殺了後又怪,壞人都讓她做盡了。
他好看的眼睜得不大,似帶著慚愧不敢看她,“這十年來我很感激你……不得不承認,如果沒有你,我的生活會更加亂成一團。”丁芹心中騰起一股苦澀,“你不必如此,一切都是我自願的。”雷揚抬頭看她,臉上的疏離已經極其明顯,“但是,你也做了許多的錯事!人,做錯了事,都是得負責的。”說到這,他竟然苦笑起來,“我也一樣……”他想起的是今天早上在聶佳樓下發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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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來是擔心聶佳被他欺負後,一個晚上回憶起她那些不堪回首的過往而痛苦不已。就好像他自己一樣,這一個晚上根本沒有睡著過,眼前耳畔翻來覆去顯現的都是這些年來她一個人拚搏、掙紮的種種畫麵。那些沒有他的日子裏,盡管他也不見得會是多麼的溫柔和細心。但深信,如果有他,她不會那樣的活下去。可是為什麼不告訴他呢?為什麼不讓他知道,讓他來為她分憂呢?勇氣、擔當、承諾以至於實踐,雷揚自認為哪樣都不會比劉算差。可是現在讓芊芊當成家人的人,竟然是劉算和劉莉。人都是自私,雷揚這些年顛沛流離的生活之下,支持他的信念就是要與她組成一個幸福的家庭。隻是想不到她在他觸不到的地方,早已成為別人妻別人母。他後悔、痛惜,極想補救。可是當他清晨再次來到她家,在樓下看到她正在用幾包豆漿和油條打一隻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