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為什麼沒有小蜜(3 / 3)

這個晚上,米金德睜著眼睛躺在趙然的身邊翻來覆去。他想我原本隻是想試試能不能像普超那樣,能不能像老朱那樣,眼看我就要像他們那樣了,隻差一步我就像他們那樣了,但是沒想到王微會跟我來這一手,五萬元,我去哪裏找五萬元?原來幹這種事情沒相當數量的經濟基礎還不行。但是老朱他會有五萬嗎?老朱怎麼會舍得花五萬元?隻能說老朱的運氣比我好,他一定是找到了一個物美價廉的。可是王微她怎麼連一點感情都不講?她就那麼值錢嗎?值得我去為她花那麼多錢嗎?米金德,你就算了吧,你就趕快收手吧。這麼漫無邊際地想著,米金德歎了一口氣。趙然說你唉聲歎氣是不是哪兒不舒服?米金德說沒什麼,我隻是想想事情。趙然翻了一個身,說有件事我差點兒忘記告訴你了。米金德說什麼事?趙然說你的一個同事給我打了一個電話,說你在外麵有女人了。米金德警覺地坐起來,說是誰說的?趙然說你緊張什麼,我根本就沒信他,說別的還像人話,說你在外麵有女人,憑什麼?那不是作踐你嗎?米金德說我的那些同事都很壞,他們唯恐天不不亂,經常故意作弄人。他們想叫我請客,我沒請他們,他們就故意打電話給你。米金德不停地解釋。趙然根本就沒聽,她在米金德的說話聲中睡去了。米金德鬆了一口氣,想難道我連讓趙然懷疑的條件都不具備嗎?難道我真的在外麵就找不到個把女人嗎?

一股蒼涼浮上米金德的心頭,他突然明白原來自己是這麼不重要。第二天早晨,米金德早早地來到辦公室,把地板掃了把開水打了把所有同事的辦公桌全都抹幹淨了,同事們才陸續到來。每一個人進來的時候,米金德都朝他們點點頭,但是他們都故意不看米金德,不跟他打招呼,就連頭也不跟他點。他們好像商量好了似的,全都掛著一副看不起他的表情。米金德知道這是昨晚沒去埋單帶來的惡果。如此沉默了幾天,同事們漸漸地把請客的事淡忘了。米金德一直沒敢跟王微聯係,但是王微還一直裝在他的腦海裏。一天中午臨下班的時候,無聊的米金德拿著一盒別針玩弄,由於他心不在焉,那盒別針掉到了辦公桌下,別針散落一地。米金德蹲下去慢慢地撿那些別針。剛好這時下班的鈴聲響了,同事們紛紛走出去,辦公室裏隻剩下朱子良和小元。朱子良把頭從呼機上抬起來,掃了一眼辦公室,沒有看見蹲在辦公桌下撿別針的米金德,隻看見跟他背對背的正在關電腦的小元。朱子良就說怎麼都走了?小元說下班了。朱子良說我怎麼沒聽到鈴聲?小元笑了一下,說那是因為你對工作太投入了。朱子良把椅子轉過去麵對小元說,小元,交男朋友了嗎?小元說幹嗎問這個?朱子良說別浪費時間了,我要是你就趕快交朋友,要不然老了後悔莫及。小元謙遜地笑笑,說我才不急呢。朱子良不解地搖搖頭,說你會後悔的。小元說我才不後悔呢。朱子良的身子往小元的身邊略微傾斜說,知道嗎,就連米金德都有情婦了,你怎麼還不找男朋友?小元突然大笑起來,說你說什麼?米金德有情婦了?你是不是搞錯了?像米金德那樣的男人也會有女人喜歡?朱子良說有,我見過那個女人,長得挺豐滿的。小元說那女人不是白癡就是神經病。小元嘻嘻哈哈地走出辦公室,朱子良跟著她走出去。辦公室的門被他們關上。一直憋在桌下的米金德滿腔怒火地站起來,他的頭咚地一聲撞到辦公桌上,瞬息起了一個小包。他摸著頭上的小包生了一會兒悶氣,然後抓起話筒給王微打了一個電話。他說王微,我要見你。

米金德請了半天事假,專門在家找趙然收藏起來的定期存折。他把家翻了個底朝天,最後在一個瓷瓶裏找到了它們。他把存折拿出來數數,一共三張。三張存折加起來也還是一個可憐的數字,米金德的心突然軟了。他從三張中抽出一張放進自己的衣兜,其餘的兩張放回原處。王微也請了事假在家等米金德。她在等待的過程中對自己進行了一番精心的打扮,還畫了口紅,吹了發型。做完這一切,米金德還沒出現,她開始有些期盼了。當米金德懷揣著那張存折出現在她麵前時,她顯得空前絕後的興奮。她雙手抓住米金德的膀子,在米金德的臉上親了一口,說錢帶來了嗎?米金德慚愧地從衣兜裏掏出一張存折遞給王微,說我就這麼一點,離你的要求還很遠,但我實在是找不出更多的錢了。王微接過存折掃了一眼,說一萬元,這麼點錢你也拿得出手?我就那麼便宜?米金德尷尬地笑著,不停地用手抓著自己的頭皮,好像能從頭皮上抓出錢來。王微拿著那張存折揮舞著,說金德,你也太沒本事了,這麼多年,就混了這麼一點錢?你連五萬都拿不出,我真是把你想得太有能耐了。米金德的臉被王微說得一點一點地熱,最後變得熱辣熱辣地。米金德說除了工資,我沒有別的收入,在錢這方麵我一直都不太在行。王微說既然沒有錢,還想入非非幹什麼?好好地陪老婆不就得了。我還以為凡是想入非非的人手裏頭都有花不完的錢呢。米金德說我一直沒敢來見你,就是因為離你的要求還差得太遠。我想這點錢肯定不能解決什麼問題,但是它是我的一點心意。你不能因為這麼一點錢把自己賣了,我也不能因為這麼一點錢就指望你能成為我的什麼人。你剛才這麼一說,我就不敢再想入非非了。我隻是想,如果你方便的話,每天路過我們辦公室的時候,彎進去跟我說說話,打一聲招呼,讓他們都知道你是我的朋友。在不損害你形象的情況下,你是不是故意做得親熱一點?讓他們都知道我米金德也還是有人關心的,甚至於是有人愛的。王微說你就這麼一點要求嗎?米金德說就這麼一點要求,如果你嫌煩的話,那就給我打打電話,打打電話我就知足了。王微伸手像摸孩子那樣在米金德的頭上摸了一把,眼眶裏噙滿淚花。她說金德,我想不到你這麼可憐。我真的想不到……王微把存折還給米金德。米金德執意不收。王微說我不缺這一萬元,你拿回去吧。米金德說你要裝修房子,這是我的一點心意,真的它是我的一點心意,不帶任何不健康的想法。你不收下就是看不起我。王微把存折收回去,說那我就先替你保管著,金德,其實我不是貪你的錢,我誤解你了,我以為你也像別的男人那樣,手裏頭有花不完的閑錢。米金德笑笑,說麵包會有的。王微在米金德的臉上親了一口,說金德,原來你還懂幽默。

這之後,米金德再也沒來找王微。王微也沒給米金德打電話。米金德每天都坐在辦公室裏寫材料,填各種各樣填也填不完的表格。半年過去了,他想也許這一輩子我再也不會去找王微了。一天上午,米金德正在埋頭填表,辦公室的門突然推開。有人叫道:米金德,找你的。米金德抬起頭,看見王微懷抱著一束玫瑰,笑眯眯地從門口一步一步地向自己靠近。米金德在同事們五彩繽紛的目光中站起來,他被那個笑容和那一大束鮮紅的玫瑰迷醉了。那個笑容和那束鮮花在他的眼裏漸漸地模糊,他的身子搖晃起來,激動得想暈過去。但是他用手撐住桌子,告訴自己一定要堅持住。王微走到他麵前,把鮮花放到他的桌上,看見他閉著眼睛,說你怎麼了?金德。米金德說沒什麼,王微,我隻是有點頭暈。王微伸手摸摸他的額頭。米金德坐到椅子上,說謝謝你來看我。王微的臉上堆滿笑容。她把笑容近距離地呈現在米金德的麵前。米金德想從來沒有人這麼對我笑過,從來沒有。王微跟米金德說了一會兒話,擺擺手走出辦公室。她走出去的時候,辦公室裏響起了一陣興奮的噓噓聲,就像足球場上踢進球時的那種噓噓聲。這聲音給了米金德莫大的安慰。

冬天就要開始了。在這個季節更替的星期天,趙然待在家裏清洗衣物。米金德站在陽台上澆花。趙然是個細心的人,她在把每一件有口袋的衣物丟進洗衣機之前,都要搜一搜口袋。當她搜查米金德的一條西褲時,從裏麵搜出了一張發票。她拿著那張發票看了看,發現是一張美容發票,上麵寫著王微的名字。趙然把米金德的西褲摔到地板上,對著陽台喊:米金德,這是什麼?米金德聽到喊聲,丟下灑水壺從陽台跑到客廳。趙然拿著那張發票在他的麵前晃了晃,說米金德,原來你在外麵真養女人了。米金德看著那張發票嚇得全身像篩糠一樣。他說這是一個誤會,我沒有養什麼女人。趙然說那這個王微是什麼人?米金德說她是我的同學。我們隻是一般的朋友。趙然說一般朋友怎麼會幫她交美容費?米金德說當時她沒帶錢,我先幫她墊上。趙然說那這錢她還了沒有?米金德說還沒有。趙然說你把我給你的存折讓我看看。米金德把手伸進衣兜捏著那本存折,猶豫著沒敢拿出來。趙然一跺腳說,你拿出來讓我看看。米金德拿出存折遞給趙然。趙然打開存折一看,臉上立即黑了。她把存折砸在米金德的頭上,說你這個騙子,幾千塊錢全花光了,你還說沒養女人。米金德低頭不語。趙然對他大聲喊道:離婚,我要離婚。米金德說趙然,盡管我花了一些錢,但是我還是愛你的。我求你別離。趙然說愛我幹嗎還在外麵養小?米金德說我跟她隻是朋友關係,我們又沒有做出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我是愛你的。趙然說誰還相信你的鬼話。這麼多年來,我沒有甩你是以為你誠實,以為你沒什麼本事,不會有什麼非分之想。哪知道你這麼一個愣頭愣腦的人,竟然還背著我幹這種事。現在你連誠實都沒有了,我還愛你什麼?米金德說你知道我沒本事,幹嗎還懷疑我?趙然說鐵證如山,我還能不懷疑嗎?米金德說但是我真的沒跟她幹什麼。我從來就沒想到過要和你離婚。你在瓷瓶裏收了三張定期存折,我隻拿走了一張。我要是不愛你的話,我怎麼會才拿走一張?趙然撲向電視櫃,拿起那個裝存折的瓷瓶砸到地板上,瓷瓶破爛了,兩張定期存折飄出來。趙然抓起存折,說你竟然連定期都拿去給她了,你這個千刀萬剮的。米金德看著那些破碎的尖利的瓷片,心裏掠過一陣快意。他想我也許要跪到那上麵,才能對得起我的過錯。他的雙腿一軟跑到瓷片上。趙然哭著衝進臥室,嘭地一聲關上門。趙然在臥室裏哭了一場,哭夠了哭累了哭得要上衛生間了才從裏麵出來。她看見米金德還跪在瓷片上,他的膝蓋被瓷片戳穿有殷紅的血滲透褲子流到地板上。趙然說活該。說完活該,她又說這是何苦呢?反正要離,你跪多久都沒有用。你還不如把王微的照片拿給我看看,我倒要看看她長得怎麼樣?疼痛難挨的米金德順著這個台階從瓷片上艱難地站起來,身子晃了一下。趙然看見他的膝蓋全紅了。

米金德站了一會兒,一搖一晃地走到書櫃前拿出一本相冊,然後又一搖一晃地走到趙然的身邊。他翻開相冊指指裏麵的一個人說這是王微,我們隻是同學,我們隻是朋友,我們什麼都沒幹。趙然看看相片上的王微說,米金德,這麼多年來我對你好不好?米金德說好。趙然說我長得比不比王微漂亮?米金德說你比她漂亮。趙然把相冊高高地舉起來狠狠地擲到地板上,提高嗓門說那你幹嗎還要找她?你幹嗎不找一個比你老婆強的?你看看她長什麼樣子?你這不是寒磣你老婆嗎?米金德哀求道,我隻想學學普超,學學朱子良,但是我隻學了一點皮毛。除了接吻,我和她什麼也沒幹,我可以對天發誓。趙然說這就夠了。你發多少誓都沒用了。我們離吧。米金德說如果這樣就離了,我真是冤枉啊。

趙然和米金德真的就離了。離婚那天,米金德的嘴裏不停地喊著冤枉啊冤枉。離婚之後的若幹天,米金德在辦公室的走廊上碰上普超。普超拍拍他的肩膀用讚賞的口吻說米金德,不錯。米金德發出一聲苦笑,想他是說我的工作不錯呢或是說其他方麵不錯?普超拍完米金德的肩膀就往前走。米金德追了幾步,說主任,我想問一個問題。普超停下來,說什麼問題?米金德說難道你就不怕你夫人發現嗎?普超說怎麼會被發現?有本事玩就有本事不讓她發現。米金德百思不得其解。普超得意地笑笑,繼續往前走。米金德站在長長的走廊上想我還真是一個沒有本事的人,我和王微什麼也沒幹,就把家庭給破壞了。人家幹了那麼多,家庭還是好好的。我真是一個沒有本事的人。

一個周末的下午,王微打電話給米金德說我的房子裝修好了,你過來看看吧。米金德頗感意外,但是他還是騎著他那輛破爛的自行車以最快的速度來到王微的樓下,然後一口氣衝進王微家。他看見王微一絲不掛地站在客廳裏在等待他的到來,他的目光頓時呆了,膽都被嚇破了。王微張開雙臂擁抱米金德。米金德的身體像放在冰箱裏那樣抖動起來。王微撫摸著米金德,為他寬衣解帶。米金德喘著氣用顫抖的聲音說,現在就來嗎?王微說你等的不就是這一天嗎?米金德在王微的鼓勵下稍微定了定神。兩人緊緊擁抱著一起滾到嶄新的木地板上。但是米金德怎麼也想不到,當他期待的這一刻來臨的時候,自己竟然不行了。王微一次一次地鼓勵他,他還是不行。最後弄得王微很惱火,她踹了米金德一腳,說你滾蛋吧。米金德說給我一點時間,給我一點心理準備,我會行的。王微說你想入非非地,我還以為你很厲害,沒想到原來你不行。你滾吧。你連這個都不行,還想找什麼小蜜。真是的。米金德無地自容地站起來穿好衣服。王微為他打開門。這一刻他才發現其實王微正如趙然說的那樣長得很醜。米金德想連這麼一個醜女人都看不起我,我還有什麼想頭?他縮了縮脖子,打了一個冷戰,看著王微新裝修的房子說,你這房子裝修得真漂亮。王微說別廢話了,你走吧。米金德說真對不起,我也想不到我的身體會是這樣。米金德說著走出王微拉開的門。他的腳後跟剛離開,那扇門就響亮地撞過來。米金德無力地靠在鐵門上,用手拍拍自己的下身,說老弟,你怎麼就這麼不爭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