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雎沐浴在溫暖的尿汁裏,安詳地裝死。他知道,雖然賓客們的憤怒很深,但尿卻不可能太長。終於人們尿完了,同誌們泄憤已畢,鬧哄哄地回去喝酒了。“注釋1”
範雎掙紮著對看守說:“我範雎不是無能之輩,日後必能發達。今天你放我出去,我到家就厚酬於你。”
看守大約跟他進行了討價還價,隨後登堂報告說範雎已經那個了,請求上級指示。相國魏齊醉醺醺地說:“死了好!拖出去喂狗。”
魏齊不知道,由於此刻的疏於檢查,未來他要賠上可愛的腦袋。
範雎被看守放回陽間以後,找到了自己的好朋友鄭安平躲藏起來,更名張祿。鄭安平撇家棄子幫助範雎,攜之四處伏匿。這不僅僅出於友誼,也帶有十年樹木、百年樹人的投資意義。事實上鄭安平後來獲得超額回報:鄭本人被秦昭王封為將軍,邯鄲大戰以後他又投降趙國,被趙國封為武陽君。他的降趙行為使待在秦國的範雎為他付出了沉重的代價--受連坐罪,掉了腦袋。不管怎麼樣,鄭安平是一個極有眼光的投機商。
鄭安平是怎麼裹脅著斷牙缺肋的範雎去到秦國的呢?史書上有明確的記載。當時秦國派駐魏國的“大使”叫作王稽,這家夥也是個販人的投機商,專門收集垃圾股。他經過鄭安平的牽線搭橋與範雎聯係上了。倆人夜晚相會,短暫的交談之後即斷定範雎是個治國良才,於是裝載在車子裏偷渡回國。準備在海外上市。
範雎坐在黑咕隆咚的溫車裏,溫車夾在車隊中。一介布衣的坎坷,就正載在這車子裏,似乎沉重,也似乎輕逸。
範雎透過可以推拉的鐵片小窗戶,打量著河南以西臨近函穀關的這段江山。田野裏的農夫們正在施肥,一些不知名的野花耀眼地火紅。而太陽正像一個鹹鴨蛋,牽著車行的方向,慢慢地滑落下西山。但是天空並沒有立刻昏暗下來,太陽的餘光還在山背後發揮作用。並且有一塊大石頭,也當空飛著。由於大石頭飛得很高,返照了太陽光芒,它周身也變得金晃晃的了。這個大石頭就是月亮。
青山遮不住,畢竟西流去。
瀟水曰:就像孔雀現在東南飛一樣,當時的布衣都往西邊秦國飛。範雎之所以在魏國混不到官,就是因為魏國的貴族政治下,當官看的是血統,機會輪不到布衣。比如魏齊,就是魏王族的公子,雖然糊塗,卻當上了相國。
不光魏國,整個山東六國(所謂山東六國,就是崤山、函穀關以東的六國諸侯:齊、楚、燕、趙、韓、魏)都是貴族政治。王族親戚們(比如孟嚐君),填充壟斷了朝廷要職,政治混亂。貴族政治是六國傳統的分封製的緒餘,也是六國敗亡的原因。
秦國建國晚,分封製基礎不深,貴族政治的傳統薄,又加上商鞅做了法家改革,建立了一種“職業官僚政治”:任用布衣出身的人才擔任要職,而不是貴族。
職業官僚政治是泰國最終戰勝的原因。貴族政治是六國落後亡國的症結。
在秦國,職業官僚政治是其曆史主流,但宣太後、魏冉一夥貴族當權,則是目前一個例外的逆流。範雎去秦國,就是幫助秦昭王撲滅這股逆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