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公安局派駐特車廠的人員,包括“保護”池小曼的兩位女警,全部撤出了。對葛玉峰之死的調查走進了死胡同,那次仝寧約見許劍也沒能解開這個死結。葛的死亡肯定有貓膩,池小曼身上也有無法解釋的疑點,這幾點共識一直沒動搖。但隨著調查的深入,警方發現越來越難把疑凶的身份鎖在哪個人身上,比如:池小曼。
屍檢沒有發現問題。許劍想起,小曼曾懇請葛大姐不要解剖屍體,那時所有人都懷疑她的動機。但既然屍體沒問題,也許她確實是為死者考慮,想讓丈夫落個全屍?她為此甚至不怕加重警方對她的懷疑?
雖然有種種疑問,但按照“無罪推定”的原則,此案還是按自殺結案了。
葛大姐自然不能認可這樣的結果,又來廠裏哭鬧了兩次,還到公安局大門口跪地求願。但她提不出有力的理由,最多隻是把池小曼的“偷漢”公開化了,弄得特車廠人人皆知。葛大姐在哭鬧中還說了一些過頭話:公安局長一定吃賄賂啦,辦案人員被那個狐狸精迷住啦。這些過頭話弄得原來同情她的人也煩了。她第二次來哭鬧時,廠保衛科強製性地把她勸走,並警告說:“有什麼疑點盡可向公檢法反映,不能這樣毫無根據地胡鬧,再鬧的話,就要定你擾亂治安罪。”
滿腔冤屈的葛大姐來許劍家,放聲大哭,她說公安局是草菅人命,不明不白地就結案了。她不會就此罷休,要到省裏、到北京去告狀。小三兒不能死得不明不白!
她不知道,她這第二次來訪使許劍何等尷尬。雖然葛大姐還不知道他與小曼的奸情,但至少宋晴已經是知情人,許劍無法在妻子麵前再擺出一身清白的樣子。所以,對她的哭訴,許劍隻有哼哼唧唧地應付著,尷尬得無地自容。宋晴倒是一直在真誠地勸解,說:
“大姐你要相信公安局,他們不會草率對待命案,既然已經按自殺結案,肯定是有理由的。”
宋晴很給丈夫麵子,沒把他的偷情捅出來,甚至沒在話語間敲打他。盡管這樣,他在兩個女人麵前已經汗流浹背。葛大姐感覺到了許劍這次的應付曖昧,不滿地瞥他一眼,惱火地走了,從此再沒來過許劍家。
許劍想,她總有一天會聽說我與小曼的奸情,那時,這位性格剛烈行事偏激的大姐該會如何對待我?
因為種種耽擱,小葛的喪事在他死後二十天才舉行。喪事辦得相當隆重。廠領導對他的橫死很惋惜,工廠從此少了一個重量級的設計師。廠裏組織兩百多人參加了在火化場舉行的追悼會,焦副廠長代表廠長去了。池小曼沒去,按北陰的民俗,未亡人是不能參加葬禮的。多虧有這個民俗,工廠不用夾在其中作難了,因為葛大姐肯定參加追悼會,池小曼如果也參加,勢必引起衝突。葛大姐怎麼可能和一個害死愛弟的狐狸精並排站在親屬行列中呢。
許劍夫妻都參加了追悼會。水晶棺裏,曾經被解剖的那具身體做過整理,經過美容,看不出什麼不妥。死者膚色紅潤(當然是美容效果),就像在安詳地睡覺。哀樂低回,重濁的鳴炮聲捶著吊唁者的心房,葛大姐哭得死去活來。由於在追悼會前工會幹部的工作做得很細,很到位,在追悼會上葛大姐沒有什麼不遜之言。然後,水晶棺被推到火化間,吊唁者戴的小白花一朵朵扔回到吊唁大廳門口的竹簍裏,小葛的遺體變成高大煙囪裏的一縷輕煙。
許劍夫妻在和葛大姐等親屬們握手致哀時,眼淚都沒能憋住。出門時宋晴低聲自語道:“死人堆裏扒出來的一條命啊,就這麼走了,連個兒女都沒留下。”就在這個刹那,許劍突然想起小曼的那句話:我怕生個孩子像他。在吊唁大廳感傷的氣氛中,他不由對小曼產生一絲……不說是敵意,至少是譴責吧。
喪事後不久,池小曼恢複上班了。
於是許劍在下班的人群中又能看見那個背影,那個既熟悉又陌生的背影。說它陌生,是因為池小曼失去了往日跳蕩的活力,這種活力是隻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東西,但每個男人都能感受到它。現在,她的“精氣神兒”被一下子抽幹了,顯得僵硬呆板。許劍心中苦澀地想:一個女人的心境竟能如此地影響她的魅力啊。
人流中的小曼是條孤獨的魚兒,人們用複雜的眼光看著她,經過這件事,她在特車廠已經太出名了。經常有人指著她的背影竊竊私語:呶,這就是池小曼,有四個情夫,害得男人上了吊,是謀殺也說不定。池小曼不同旁人打招呼,隻是默默走路。
許劍跟著池小曼走回家屬區,她在這段路中一直沒回頭,但似乎能看到背後。人流逐漸分散,消失在各個樓道中。快到她的宿舍樓時,隻剩下許劍和她,她停下來,等許劍走近,低聲說:
“謝謝你去做證。”
回頭就走了。
隻有這六個字,和一瞬間的對視。這聲感謝讓許劍感慨萬千:其實該我感謝她啊,在十幾天的訊問中她頂住重重壓力,沒把我供出來,甚至不怕加重她的嫌疑,這對一個弱女子來說,真是不容易。
晚飯後宋晴說:“戈戈你出去玩吧,我和你爸談點兒正事。”
許劍知道家庭審判要開庭了。連戈戈也看出風頭,同情地看看爸爸,一聲不響地出門。後來許劍才知道,宋晴已經提前和兒子鄭重地談過話,讓兒子對爹媽的離婚做好心理準備。戈戈畢竟是個男孩,又一向心大,雖說心裏難過,也沒難過到哭天抹淚的地步。而且當媽的向他暗示了,離婚後還有重歸於好的可能。戈戈打心眼裏認為他們肯定會和好的,爸爸和媽媽怎麼可能永遠分開呢。
兒子走了,宋晴對丈夫說:“池小曼的案子已經結了,咱倆的事也該處理了吧。”
許劍遲疑地說:“你的意思……”
“離婚吧。”
她很平靜,唯其如此,許劍知道這是她深思熟慮的結果,沒有轉圜的餘地。他深知妻子的脾性,平時開朗豁達,不計小節,但內心深處有些東西是不能損傷的,一旦過了那道底線,她就會非常固執,甚至不可理喻。但許劍還要做最後一次努力:
“宋晴,我……”
她打斷丈夫的話:“不必說了,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也不會不給你機會,畢竟十四年夫妻了,這十四年間夫妻感情很深的。”她苦笑道,“至少我認為是這樣。我從來沒有疑心過我丈夫會同別的女人攪到一起。我在《知音》上看過很多家庭變故,從沒想到這事兒會攤到我頭上。許劍,你在和池小曼瘋時,想沒想到對我的傷害?尤其對孩子的傷害?你平時很有責任心的,那會兒責任心到哪兒去了?”
許劍臉紅透了,聳聳肩,半句話也說不出來。宋晴說:
“我想這樣吧,離婚時財產和兒子可以暫不分割,等我心頭的創傷平複後,也許咱們還能複婚。”
許劍看看她,心裏發疼,夫妻十四年,沒想到會有這樣艱難的一場談話。怨誰?怨自己。這會兒扯什麼雄性的本能不起作用了,埋怨造物主也於事無補。不過他也多少放下心來,顯然,宋晴堅持的離婚隻是象征性的,是一個儀式,是對丈夫所犯過錯的一次公開判決。可以肯定他們不會就此分手的。他小心地說:
“既然這樣,我們不要辦離婚手續,先分居一段時間,行不?”
他確實不願離婚,即使是暫時的也不願。除了對妻子的眷戀(隻有在快失去時,他才知道自己對妻子是多麼珍視。為什麼不在開始就認識到這一點呢),還有一個考慮:那樣一來很多東西就公開化了,包括他與小曼的私情。仝寧很守信,至少到現在為止,這個秘密在廠裏還不為人知。他希望能把它包在家庭的帷幕內,在家裏無論怎樣贖罪他也認了。
“不行!離婚手續一定要辦!”宋晴突然激烈地說,淚水也突湧而出。她察覺到自己的失態,背過身擦去眼淚,平靜一下,說:“手續一定要辦的,否則我無法對自己交代,無法對戈戈交代,無法對外人交代。還有一點,”她微帶嘲諷地看看許劍,“離婚後你就自由了,可以對等地在我和池小曼之間做選擇。你也可以選擇她的。”
許劍知道多說無益,說:“好,按你的意見辦。宋晴,你要相信我,我會做出正確的選擇。”
他在廠區附近租了一套住房,把簡單的行李搬過去。租住房裏什麼都沒有置買,沒有電視、電話、空調、洗衣機,甚至窗簾他都懶得安。這隻是一個很短暫的狗窩罷了,終歸要搬回去的。老房子的鑰匙宋晴還讓他保留著,換洗衣服仍放在宋晴這兒,需要換洗時回來,把髒衣服留給宋晴,她會不聲不響替丈夫洗淨。許劍吃飯一般到小吃店,有時也回宋晴這兒蹭一頓。從表麵看,他倆之間的相處仍像沒離婚一樣。但是不能在家裏過夜,這一點宋晴是決不通融的。
這天回家(應該是宋晴家),隻有戈戈在家。戈戈嚴肅地說:“爸,你一個人住在外邊,可要經得起考驗啊,可不能再和小池阿姨來往了。”
許劍訕訕地說:“放心吧,爸已經痛改前非了。喂,你媽媽說過沒有,考驗期是多長?”
“說過,三年。”
“這麼長!”他吃驚地說,“好兒子,求求你媽,把刑期縮短一點。”
“可以。在媽那兒我說話還是有分量的。”戈戈痛快地說,“不過也不能太短,最少得一年半吧,要不教訓不深刻。”
許劍說你這渾小子,落井下石呀。戈戈說:“不,我是站在絕對公正的立場上,對誰都不偏不倚。爸爸這回確實是你錯了嘛。下回要是我媽錯,我也這樣對待她。”
許劍照他後腦勺上狠狠給了一巴掌,罵他:“媽的快閉上你那張臭嘴。我寧可多受兩年刑,也不願你媽犯同樣的錯。”
真的,想到宋晴同另一個男人攪在一起,就如自己同小曼那樣床上床下地瘋狂,許劍的心頭就如刀剜一樣。所以……男人真不是東西。
現在,他和池小曼都成了自由之身,從法律上說,沒人幹涉兩人的私情了。但許劍自打和宋晴離婚後,或者說,自打他在心中許下對妻子的承諾後,壓根兒沒想到要重新接納小曼。有時自己都覺得許劍這家夥太絕情寡恩,昨天還情深如火,今天就把人家拋腦後了。是那樣瘋狂的一場大火,如今燒過去了,隻留下一片白地。夜晚獨居一室,當男人的欲望之潮逐漸高漲時,有時也盼望池小曼會突然來敲房門。但不管怎麼說,他一直克製住自己,沒同小曼來往,連電話也沒打過。
小曼隻打來過一次電話,就是在他和宋晴正式離婚之後。聽到情人的聲音,許劍心中忽然一酸,說:
“小曼你不要再說感謝的話,那讓我無地自容。我去公安局太晚了,早該去為你做證。實際上倒是該我感謝你才對。”
“不用感謝我,我做過的許諾當然要兌現。”
“但做到這一點真不容易呀,我知道你受的壓力,背著殺人的嫌疑,每天麵對警方的監視和詢問,葛大姐又在樓下鬧。你太難了。”
那邊頓了一下,肯定是在流淚,下邊的話帶著哽咽:“反正那些難處已經過去了。許哥,我今天才聽說你離婚了。真是抱歉,讓你和宋姐走到這一步。”
“過去的事不要再提了。”許劍猶豫片刻,覺得還是該把話說透,“我這邊沒事,宋晴並沒把門堵死,我們有可能複婚的,不,肯定會複婚的。問題是你那邊。小曼,小葛不在了,你還年輕,沒有孩子,不能一輩子獨身呀……”
“許哥你別說了,我不會再嫁人,一輩子不嫁人了。”
許劍心裏犯嘀咕,她是不是在暗示要等我?不,不能再給她任何虛假的希望,必須用快刀斬斷。雖然這樣做似乎太無情,但這是為她負責。未等許劍想好措辭,小曼淒傷地說:
“許哥,我忘不了咱倆相好的日子。但咱倆的緣分也盡了。小葛死了,他在天上看著我呢。我隻有用後半生來贖罪。許哥,再見。”
便掛了電話,從此再沒同許劍聯係過。
與宋晴離婚轉眼一年,又是秋天了,拂麵的西風和打旋的黃葉帶著蕭索的涼意。這段時間,一下班許劍就厚著臉皮往“宋晴家”跑,吃飯基本是在這兒吃的,空閑時間基本是在這兒耗的。他實在不願再回那個冷冷清清的狗窩,甚至對同事交往也沒了興趣。失去才知道珍惜,現在他知道,即使一個很平凡的家也是一個男人的掩體,是母親的羽翼,是受傷了可以躲起來舔傷口的地方。何況那是個原來相當不錯相當溫馨的家呢。
這種感受他通過戈戈透露給他媽。宋晴看來很受感動,不管前夫在家待到多晚也不攆他走。她心上的傷口顯然也在順利平複。這中間戈戈的態度起了很大作用,這孩子很懂事,常常有意無意在媽媽麵前顯示對爸爸的親熱,透露對爸的思念。他還偷偷告訴爸爸,已經勸過媽媽幾次了,求她縮短刑期,媽媽並沒有激烈反對。所以嘛,黑暗即將過去,光明就在前頭,再堅持最後幾步吧老爸。
但是,不管現在兩人相處已經多麼融洽,複婚之前他甭想在這兒過夜,這是決不通融的,這是妻子對他懲罰的象征。所以,溫馨之後,他照例懊喪地返回他的狗窩。
這天回家,門口蹲了一個人,背靠著門。“喂,你找……是老呂頭呀。”
老呂頭笑嘻嘻地站起來:“許醫生,我好不容易打聽到你的新家,在這兒等個把時辰啦。”
許劍打開門,請他進去。拉開燈後,老呂頭打量著屋裏:“喲,你這個窩夠艱苦的,啥家具都沒置買。”
許劍說我懶得買,這是暫時的窩,我還巴望著早一天和宋晴複婚呢--我和宋晴離婚了,你知道吧。
“知道。你倆都是這麼好的人,咋會過不到一塊兒哩。不過不要緊,要不了多長時間就會破鏡重圓,這個我拿得準,你就信我的話吧許醫生。”
屋裏沒有沙發,許劍說你坐床上吧,我去燒水給你泡茶。我這兒平時連開水都沒得。老呂頭拉著他說,許醫生你別忙,我不喝茶,你坐下來我對你說件正事。許劍也在床上坐下,心裏忖度著他來有什麼事,既然在門口等了個把時辰,肯定是比較關緊的事。老呂頭沒扯閑話,直截了當地說:
“許醫生,我給你帶來一件東西,說不定對你有用。”
他從懷裏掏出一個軟塑料袋,打開,從裏麵掏出一隻乳罩,一件女人的丁字褲,還有一團軟布繩。許劍給弄得啼笑皆非,他把這些東西拿來幹什麼?莫非認為我也有收集女人褻物的貴恙?老呂掩不住得意,說:
“你看看,仔細看看。知道這些東西從哪兒來?--是死人那天,我從池小曼家的垃圾箱裏撿的。”
死人那天!池小曼家!許劍立時收起笑謔,知道這事得認真對待。他拎起乳罩和丁字褲看看,沒有什麼異常。再抖開那團布繩,它柔軟而結實,一端是單繩,大約兩米長;另一端挽成一個繩套,是死結,繩套中央部分挽有兩個相當大的繩疙瘩,相距大約一掌寬。這個繩套讓他一激靈,立時聯想起葛玉峰的上吊,想起現場那根細而堅硬的尼龍繩。他那時曾斷定,細尼龍繩和死者脖子上的縊溝很不一致,警方也是同樣看法。如果是這根軟布繩就對了。但為什麼繩套中還有兩個繩疙瘩?沒人會特意找一根帶疙瘩的繩子上吊的。還有,上吊者一般都是把繩子結成一個單環,像這樣一端是單繩、一端是繩環的還不多見。
還有,乳罩和內褲是誰的?恐怕不會是小曼的,若是她的,她幹嗎匆匆忙忙扔到垃圾箱裏?或者這是小葛情人的衣服,兩人正幽會時被小曼發現,於是惹小曼動了殺機--許劍自嘲地搖搖頭,拋掉了這個過於迂曲的推理。這種推理把簡單問題更複雜化了,因為現場勘查和鄰居的證言中並無第三人的任何蹤跡,而且,這個假設也不符合小曼和小葛的性格。
許劍百思不得其解,問老呂頭:“你怎麼發現的?記得你一打開垃圾箱我就趕到了,沒發現這個包包呀。”
老呂頭有點臉紅,不過還是實言相告:“你趕來前,第一鍁我就扒到了這包東西,它就擱在垃圾的最上麵。一看是女人的東西,我就麻利揣懷裏了。你知道我……嘿嘿,有這個毛病。我揣得很快,你沒看見。”
原來如此。當時許劍可能僅僅晚去了一秒,一秒之差讓這個秘密多埋藏了一年。老呂頭難為情地說:
“許醫生我早就想問你了,一直張不開嘴。你說我為啥有這個毛病?我知道做這種事是發賤,惹得大夥兒看不起。我也下決心不幹,不瞞你說,為了下決心,我用刀把幾個指頭都割過很深的口子。可是,一看到那些玩意兒,特別是女人才脫下來的暖呼呼的玩意兒,我就迷了,血往頭上衝,就像是在夢遊,不知不覺就又幹了。幹過之後悔得不行,可下次還是管不住自己。”
許劍說:“這種毛病叫淫物癖,不少男人都有,女人中也有但少得多。可能與你當二茬子光棍有關,多年的性饑渴造成的。”
“能治不能?”
許劍歎口氣:“很難。可以藥物治療,但那是輔助的,關鍵還是心理治療,要看你的自控力。”許劍笑他,“你這把年紀,積習已深,恐怕難改了。也不算啥大毛病,以後再幹時注意點兒,別讓你兩個媳婦逮著就成啦。”他把話題引到正路,“老呂你說說,為啥想到把這玩意兒給我送來?”
老呂頭狡黠地眨眨眼:“那天你說丟了一個信封?你要別騙我說是信封,隻說丟了一件東西,我肯定當時就把這包東西給你看的。後來我才知道,你家根本不在這個樓道,這是池小曼家的樓道。這麼一想我就明白啦,你當時找的不是錢,而是和案子有關的什麼物證。”
他得意地看著許劍,那意思是說:別看老呂頭一輩子窩囊,腦袋瓜可不糊塗哩。許劍笑著說:
“看不出來,這兒還有一個老福爾摩斯。知道福爾摩斯嗎?那是英國一個有名的偵探。不過,你該把這物證送公安局的,幹嗎送我這兒來?”
“送公安局幹啥,死的已經死了,案子也結了,老輩說的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這些真要是池小曼的罪證,我就積點陰德吧。不過我想你可能用得著。我前不久才聽說--大夥都在傳,說你和池小曼相好,宋晴就是為這事和你離婚的。許醫生,我要是說得不對,你可別見怪。”
“我不見怪,你沒說錯。”
“所以我想,把這東西給你,不定你有啥用處哩。到底有啥用處我想不出來,但既然當時你特意去找,一定有用處吧。”又說,“我特意等了一年,現在風平浪靜了,這包東西可以給你了。”
“謝謝,難為你替我操心。其實也沒啥用處,那天我去他家看急診時,瞥見她往垃圾箱扔了件東西。我隻是想知道她扔了什麼。”他沒說是劉師傅的揭發,又有意輕描淡寫地說,“早知道是這些破玩意兒我就不找了。”
他和老呂頭聊了一會兒,把兩瓶四特酒硬塞給他,這是胡老板來這個“狗窩”看望許劍時留下的。老呂頭不要,許劍說你拿著吧,孬好算我點心意。老呂你以後常來坐坐,我一個人也寂寞。老呂頭挾著酒瓶走出門,又回頭交代:
“早點和宋晴複婚,那是個好女人,心善,度量大,她不會一輩子和你記仇的。”
老呂頭走了,許劍又細細研究他帶來的東西。乳罩和女人內褲比較低檔,肯定不是小曼用的東西。和小曼交往一年來,許劍知道她對內衣的檔次特別講究。小葛雖然收入較高,終究是工薪階層,富不到哪兒去的。所以小曼雖然講究穿戴,但大部分外衣並非名牌,唯獨內衣全是名牌貨。那麼,這些低檔內衣究竟是誰的?像葛玉峰這樣的男人也有一個窩囊相好?
最令人不解的是那根帶繩環的繩子。小曼在那麼緊張的時間內還匆匆把它扔到垃圾箱裏,所以不必懷疑,它一定與葛玉峰之死有關。但那兩個繩疙瘩是幹什麼用的?
其實這還不是最大的疑問。最大的疑問是:池小曼為什麼要匆匆地銷毀物證。她的動機是什麼。她和葛玉峰的死到底有什麼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