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黎明時的呼救聲(2 / 3)

“因為那家夥橫極了,還要動手打人。”

“沒有公安部門的逮捕證,誰也不能隨便抓人!”

“他們也是出於對罪犯的憎恨。”

“感情與法律是兩個範疇。違反法律,本身就是一種錯誤行為。我們應該教育群眾,不能用感情代替法律。那個被捆起來的小夥子現在在哪裏?”

“在法院裏。”

“怎麼直接送到了法院?”魏明也感到吃驚。

“哪裏送的呀,是那個家夥經過法院門口,冷不丁地跑了進去,大喊大叫地要告狀,說是侵犯了他的人權,拉都拉不出來,他硬是不走。狗東西,還想反咬一口!”

“真是節外生枝!”邢繼憲向魏明一招手,“走,到法院看看去。”他匆匆幾步走釗門口,突然又轉過身來,向魏明征求意見,“為了盡快搞清楚那個人的真麵目,是不是把馬香娥叫來,巧妙地讓她認一認?”

魏明表示讚同:“我看可以。”

“曉軍,”邢繼憲馬上吩咐道:“你去用吉普車把馬香娥同誌接來。如果她有顧慮,耐心給她講明情況,我相信她是會支持我們的工作的。再有,要是因為孩子離不開,可以把孩子帶上。去吧,越快越好。”

“是!”馬曉軍的聲音裏顯示著軍人式的幹練。

邢繼憲急匆匆來到法院大門東側的一間接待室,還未走進門就聽到裏麵進入白熱化狀態的爭吵聲:

“你們他媽的憑什麼綁人?你說我是罪犯,拿出罪證物證來?拿不出來就是他媽的侵犯人權!就犯法!”

“你小子再敢罵罵咧咧的,老子就對你不客氣!綁你就覺得委屈啦?等會兒公安局的人一到,你再嚐嚐手銬是什麼滋味吧!這不,公安局的邢局長來了。”

“噢,你們辛苦了。把他交給我們吧,需要了解什麼情況,那時候再找你們。”邢繼憲同縣醫院的幾個小青年一一握手,表示了適當的謝意,然後轉身打量著閃著敵視眼神的矮墩墩的小夥子。

“魏隊長,要狠狠地整治整治他,這家夥凶得很!”那幾個小夥子還放心不下。

“你們就放心吧,我們會按法律辦事的。”精明的刑偵隊長魏明向幾個小青年一笑,把他們送出門外。

“坐下吧。”邢繼憲立刻給矮墩墩的小夥子鬆綁,並且一拍他的肩膀,叫他坐在靠南牆的一個簡易單人沙發上。

“會抽煙麼?給,來一支,恒大牌的,不太好。”邢繼憲說著把煙遞了過去。

“我,我……”矮墩墩的小夥子惶惑而怯怯地接過煙,急忙從褲子兜裏掏出火柴。

邢繼憲“吧嗒”一聲打著打火機,向矮墩墩的小夥子麵前一伸:“來。”

“你,你……”矮墩墩的小夥子見公安局長對他這般客氣,忙低頭把煙點著,由衷地說出了一個笨拙得變了調的字眼兒:“謝、謝謝!”

一時間,這間不超過八平米的接待室裏充滿著的火藥味兒得到稀釋,氣氛變得平靜而友好,雖然還稍許帶有潛在的尷尬和沉悶。

“你叫什麼名字?”年輕的公安局長與矮墩墩的小夥子坐了個臉對臉,以拉家常似的語調問道。

矮墩墩的小夥子一撩眼皮,右臉頰上那個舊疤痕微微一跳,雖然表情還流露出幾分對立情緒,但是回答問題卻直來直去:“殷牛子。”

“哪個村的?”

“殷家莊的。”

“殷家莊離縣城都快二十裏了吧?”

“說是十八實際是二十。”

“到縣醫院來看什麼病?”

“割掉耳朵下麵這個瘤子。”

“割掉它幹啥?平時疼麼?”

“不疼。”

“癢麼?”

“不癢。”

“那還割掉它幹啥?”

“不幹啥。”

“怎麼你早幾年沒想起動手術?”

“那會兒窮。”

“其實這是個小手術,花不了幾個錢。”

“那時候起五更睡半夜地幹一年,連口糧錢都掙不夠,買斤鹹鹽的錢還得從雞屁股裏摳。”

“現在富裕多了吧?”

“咱生就的窮命,跟那些暴發戶比還是窮光蛋一個。不過,花個千兒八百的也拿得出來。”

刑偵隊長見邢繼憲穩住了殷牛子,連忙走出接待室,恰好馬曉軍帶著馬香娥走了過來。他急走兩步迎上去:“來啦?”

隻身一人的馬香娥禮貌地淡淡一笑:“來了。”

魏明看著麵前這個深明大義的年輕女子,心中感到一種隱隱作痛的負疚和難以排遣的沉重。幾天工夫,她好像消瘦了許多。圓圓的下頦兒變尖了,原本黑紅的臉頰浮上一層薄薄的愁雲,往昔那文靜的眼睛默默罩上了一圈淺淺的黑暈。如果用女人的眼睛觀察這位軍人的妻子,就會從她的神態中尋找到那默默的犧牲和無私的奉獻。長年與丈夫天各一方,扶老攜幼,裏裏外外,軍人的妻子隻得默默地忍受著。妙齡女子,哪一個不是青春如火?哪一個不鍾愛和依戀丈夫健壯的身軀和火樣的感情?這種超乎常情的忍受,充分展示了一個普通中國婦女的高尚情操。軍人的妻子所需要的不是人們的憐憫而是真正的理解,珍珠般可貴的理解啊!然而馬香娥遭受的……魏明感到鼻腔裏湧出一股熱辣的東西,他急忙抑製地深深吸了一口氣,關切地問道;“怎麼沒把孩子帶來?”

馬香娥感到這位老公安的關切,她盡量平靜地說:“孩子小,帶上他會又哭又鬧的,請鄰居幫助照看一會兒。”

“是李東順家?”

“嗯。”

“真是遠親不如近鄰,你還幸虧遇到個好鄰居。對了,你愛人來的信,請李東順看了嗎?”

馬香娥點頭作答。

魏明言歸正傳地說:“今天請你來的目的,馬曉軍同誌大概已經給你說了,現在那個人就在那間接待室裏,我們到隔壁房間,請你隔著玻璃窗看一看,那個罪犯是不是就是他。”

馬香娥憂慮地說:“那天早晨霧又大,天又黑,我沒看清楚他的長相,怕認不準。”

魏明安慰地說:“沒關係,能認出來更好,認不出來也不要緊,這不過是個輔助手段,我們還有其它辦法使他老老實實地交代清楚。那咱們就走吧?”

馬香娥來到接待室隔壁值班門衛休息的房間,認真一打量殷牛子,扭頭說了句令魏明大失所望的話:“不是他。”魏明叮囑道:“再仔細看看。”

馬香娥又端詳了殷牛子幾眼,把話說得如板上釘釘:“肯定不是他。”

“你是從哪些方麵判斷的?”魏明開始為下一步的分析判斷尋找根據。

“那個人長得是瘦高挑兒,不像這個人似的矮墩墩的。”

“還有什麼?”

“沒有了。”

“好吧,叫你辛苦了一趟。”魏明把馬香娥送出屋外。

魏明感到一陣茫然。

天下的事情竟然如此奇特,難道還另有一個右耳朵下麵長肉瘤子的人?那才可能是真正的罪犯。可是,那個人又在哪兒呢?……

“天衣”有縫

“邢局長,我說我長個肉瘤子算不算犯法?”殷牛子氣鼓鼓地瞪著兩個大眼珠子,帶著質問的口吻問道。

年輕的局長笑著回答:“當然不犯法。”

“那你說我該怎麼辦?”殷牛子眼裏冒出了凶氣。

邢繼憲知道殷牛子指的是應該采取什麼樣的報複行動。也難怪他火氣這麼大,平白無故地被人捆了又綁,從縣醫院到法院,像遊街似地推推搡搡穿過了半個縣城,遭受到千百人的陣陣唾罵,這口冤枉氣擱在誰頭上也難以咽下去,何況又是一個烈性青年?但是,事已至此,唯一的補救措施是細致地做好殷牛子的思想工作。然而,一味地給他講大道理看來難以奏效。於是,他爽快地說道:“給你徹底平反。”

“好,有你公安局長這句話我就不怕了!”殷牛子說完拔腿就往外走。

“哎,你到哪兒去?”邢繼憲急忙喊住了他。

“我也叫那幾個狗東西嚐嚐五花大綁遊街的滋味兒!”自尊心受了嚴重傷害的殷牛子變得像暴怒的老虎。

“對同誌的誤解采取以牙還牙的辦法,我看缺乏男子漢的度量!”邢繼憲的話裏軟中帶硬,柔中寓剛,與其說是提醒莫如說是警告。

殷牛子聽了邢繼憲的話兩條腿像汽車遇到紅燈一樣戛然停住了,隨後猛地踅轉身來,不悅地說:“莫非你要叫我當個窩囊廢?”

“不是這個意思。”

“你不是要給我徹底平反嗎,你說話還算不算數?”

“話出嘴,潑出去的水,還能反悔?”

“那你為什麼阻攔我。”

“我是不讚成你用這種辦法。其它途徑還總是有的嘛,保證你達到目的不就得了。”

“你說用什麼辦法?”

“在我說出之前,你得先回答我一句,你能不能聽從我的指揮”。殷牛子狠了狠心:“能!”

年輕的公安局長一揮手:“跟著我走!”

“哪兒去?”

“去醫院割瘤子!”

殷牛子倔強地一扭脖子:“沒有出夠氣,我不去做手術。”

“瞧瞧,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你怎麼又說話不算數啦?”

“你不是說叫我達到目的嗎?”

“我想一定能夠。”

“好,那就走!”

堂堂縣公安局長親自陪著被誤認是“罪犯”的殷牛子到醫院看病,本身就是一種不加說明的說明,招得街談巷議,不絕於耳。

“喲,公安局長怎麼跟罪犯逛大街了?說說笑笑的,還怪親熱的。”

“那還用猜,準是人家不是罪犯唄。”

“我說也是。剛才我就看這小子嘴挺硬的,要是罪犯,早趴窩了。”

殷牛子聽著,覺得像陣陣春風拂麵,不禁驅散滿腹的躁氣,胸脯子挺起來了,頭也揚起來了,那股得意的神色儼然像個得勝的將軍,感到由衷的自豪和驕傲,一掃方才的晦氣、懊喪和憤懣。他不無感激地瞟了邢繼憲一眼,覺得這位年輕的公安局長幫助他贖回了失去的東西,也使他贏得了過去所難以贏得的東西。

當殷牛子在邢繼憲的陪同下來到縣醫院,竟然出現了一番更是令人難以置信的情景。

在縣醫院的大門口,不僅那幾個捆綁過殷牛子的小青年在表示歉意地笑臉迎候,縣醫院的院長和外科主任也主動上前同殷牛子握手致意,好像在歡迎一位貴賓。尤其是那位看門的老者,拍著殷牛子的肩膀,顯得煞是熱情。

“小夥子,方才說話不周,上了年紀的人啦,欠思量,可不要往心裏去呀?”

“老大爺,我剛才說話也像個愣頭青似的,還得請您擔待。”

“殷牛子同誌,我們的做法實在錯誤,當麵向你賠不是,請多多原諒。”

“嘿嘿,沒啥。我說話也不幹淨,從小就長了一張臭嘴,也請你們不要記在心裏。”

“殷牛子同誌,請吧。”

“去哪兒?”

“手術室。”

“我還沒掛號哩。”

“我們已替你掛了,走吧,按號來也該輪到你了。”

“邢局長,這……”這時的殷牛子,原先一肚子的火氣已經雲消霧散,愜意的心潮衝擊心房,使他激動不已。他深切明了邢繼憲給他“平反”的方式。他看了一眼平易近人的邢繼憲,不由得動了感情,話音都有些嘶啞。

“常言說,恭敬不如從命嘛!既然醫院做好了安排,自然應該是客隨主便嘍。”邢繼憲雖然察見殷牛子情感的萌動和迸發,但是他仍然不露聲色。

殷牛子摘除右耳下肉瘤子的手術是由縣醫院院長親自執刀,僅僅用了十五分鍾便順利結束。

邢繼憲將殷牛子接到公安局招待所,並請他吃了頓午餐。午餐雖非珍饈佳肴,但也有三菜一湯。

“吃,吃。”邢繼憲又給殷牛子添了尖尖一碗大米飯,盛情相讓。

“我,我吃飽了。”殷牛子不好意思地擺手謝絕。

“你在說謊!一個大小夥子,吃一碗米飯就能飽?我不信。連我這個坐辦公室的還吃一碗半哩。你要客套,可就拿我當外人了。”

殷牛子對邢繼憲的熱誠相待流露出一種難以掩飾的不安,他的嘴角蠕動了幾下,驀地冒出了一句令邢繼憲始料不及的話語:“邢局長,您一定有事要問我?”

“噢——?”公安局長的目光裏露出又喜又驚的神色,“你怎麼知道?”

“我覺得出來。”

“是感覺到的?”

“嗯。”

邢繼憲心裏不由一陣發熱。他打量著麵前這個貌似粗蠻的小夥子,原來他的感情也很細膩。他喜悅地微微一笑:“你覺得我會問你什麼?”

殷牛子咽下一口飯:“你一定問我為啥偏偏在這個當口到縣醫院來割右耳朵下麵的這個肉瘤子。我說得對吧?”

年輕的公安局長覺得現在時機已經成熟,他沒有正麵回答殷牛子的提問,而是開門見山地以問代答:“那你想不想對我直言相告?”

“原來別人不叫我講,我也不想說,可現在做不到了。”

“為什麼?”

“我再不講,就對不住您。”

“謝謝你對我的信任。”

殷牛子主動向邢繼憲要了一支煙,點著,一連吸了兩口,毅然說道:“我來割瘤子,是我一個表弟再三再四地攛掇我來的。”

“什麼時間?”

“昨個兒夜裏。”

“他叫什麼名字?”

“趙小水。”

“哪個村的?”

“趙家屯的。”

“他有多大歲數?”

“比我小一歲。二十三了。”

“你為什麼會聽從他的鼓動?”

“他說要給我介紹一個對象,過兩天就帶我去相親。他說,我臉上不光有個傷疤,耳朵下麵還有個肉瘤子,太難看。他叫我馬上到縣醫院把這個瘤子割掉,說看上去還順眼點兒。不然,十有八九會吹。所以,我來、來……”

“為了保證給你說成媳婦,叫你割掉耳朵下麵的肉瘤子,這有什麼不好?”

“當初我也這麼認為,現在覺得這裏麵有名堂。”

“為什麼?”

“因為他右耳朵下麵有一個跟我這個一模一樣的肉瘤子。”

公安局長聽罷,簡直坐不住了:“現在趙小水在什麼地方?”

“在,在我家貓著。”

“謝謝你,殷牛子同誌”。邢繼憲緊緊地握了一下殷牛子的手,力圖把滿腹的感激和誇獎通過手心傳遞到對方的心裏,“我知道你現在不願跟我們的汽車一塊回去。那好,咱們立下一個君子協定,沒有經過我點頭允許,你不許不辭而別。好,回頭見!”他說完大步流星走出飯堂,向等候在門外的魏明和馬曉軍命令道:“走,馬上去殷家莊!”

出人意外

傍晚時分,遠山銜日拋撒出片片嫣紅的彩霞,彩霞的末梢不時有黑的陰雲飛過,像遠遠的一片樹林燃燒起大火,把本應寧靜的傍晚攪得不寧靜了。

落霞中,烏雲下,一輛黃色飾有黑紋的警車向縣城駛來,像一隻美洲豹,背後一條長長的“尾巴”甩動著,抽擊著,車頂一明一滅的警燈和刺耳的警報聲駭人耳目。

警車徑直開進縣公安局院內,戛然停下。車門開了,刑偵隊長魏明和馬曉軍一左一右押著殷牛子的表弟趙小水走了出來。

趙小水細高的個子像根麻杆兒似的消瘦的肩胛艱難地支撐著一個耷拉著的腦袋,頗似霜打過的茄子,右耳下的一個棗狀的肉瘤子痙攣地一跳一跳,上麵還長著幾根黑毛,格外刺眼。他戰戰兢兢地跟著魏明走著,惶恐的目光不時急掠左右,顯得那樣怯懦不安。

“坐下吧!”正襟危坐的公安局長邢繼憲指著審訊室中間的一把木製椅子,喝令趙小水坐下,然後與坐在左右的魏明和馬曉軍交換了一下目光,無聲地宣布了審訊開始。

“叫什麼名字?”

“趙小水。”聲音果然像女人似的。

“多大年齡?”

“二十三歲。”

“哪個村的?”

“趙家屯的。”

“你承認曾有犯罪行為嗎?”

“承認。”

趙小水這後兩個字,像兩塊巨石擲入如鏡的池水中,在靜寂而緊張的審訊室裏引起無聲的巨大反響,以至於使公安局長和刑偵隊長深感意外地瞪大了眼睛,思緒很快泛起層層波瀾。趙小水認罪的態度太超乎常情了。一般罪犯在起初往往是百般抵賴,遮掩搪塞,避重就輕,企圖蒙混過關;直到反複交待政策,或在鐵一般人證、物證麵前,才不得不低頭認罪。而他不僅直言不諱,還像背台詞似地對答如流,這是怎麼回事呢?莫非他明修找道,暗渡陳倉?在耍什麼花招?可是從他懊悔不已的表情上難以發現任何破綻。莫非他良心發現,人性戰勝了獸性,想從實招認,老實伏法,以一個好的認罪態度求得減輕刑罰不成?但這樣下結論又為時尚早。出人意外的順利局麵比預料之中的複雜場麵更令人惶惑和難以決斷。

“作案時間?”

“四天前的淩晨。”

“作案地點?”

“晉莊區沙窩村村東頭。”

“犯罪動機?”

“企圖強奸婦女。”

“犯罪經過?”

趙小水羞愧滿麵地將犯罪的情況詳詳細細地講述了一遍,最後自我懲罰地狠狠地給了自己兩個耳光,連聲自罵著:“我有罪!我不是人!”並且聲淚俱下,一副痛不欲生的樣子。

邢繼憲一麵聽著趙小水的交代,一麵隨手翻動著馬香娥提供的情況記錄,兩者之間竟然毫無出入,連具體細節都無懈可擊。這就足以說明罪犯的態度是老實的,所供犯罪事實也是毫無隱瞞的。邢繼憲看了一眼魏明,這位老刑偵隊長投遞過來的是欣然滿意的目光。

“你為什麼要慫恿殷牛子到縣醫院來做手術?”邢繼憲突然問了一句。

趙小水聞聽肩膀一晃,兩眼死死地盯著地麵,訥訥地說:“我,我想利用這個辦法把水攪混,自己好、好逃脫法網。”

“說明你動了很多腦筋嘛,嗯?”邢繼憲的話雖然聲音不高,但字字透著鋒芒,令人猝不及防。

趙小水渾身驚悸一抖,臉色變得更加蒼白,怯怯地:“我,我,是,是這樣。”

魏明也低吼一聲:“難道你不知道紙是包不住火的?”

“知、知道。”

“知道你為什麼還這樣做?”

“我,我有罪。”

“早知道如此,還何必當初?”

“我,我鬼迷心竅。”

“你還有什麼隱瞞的沒有?”魏明說完抬了抬屁股,似乎審訊已經完滿結束。

趙小水一撩上眼皮,連忙發誓賭咒地說:“沒,沒有了。如果有半句隱瞞,就是千刀萬剮,就是槍斃我,我也死而無怨。”

年輕的公安局長又突然問道:“趙小水,你還有一個重要情節沒有交待清楚?”

趙小水猛地一晃腦袋,像脖子上驀地挨了一巴掌,矢口否認道:“沒,沒有,我什麼都交代了,絕沒有一點隱瞞。”

邢繼憲兩眼冷冷地盯著趙小水由黃變白的麵孔:“我問你,你知道不知道馬香娥家的圍牆不但高而且上麵還有酸棗枝?”

“知,知道”。趙小水鼓了鼓肚子,好像回答的這幾個字不是說出來,而是被擠出來的。

“既然知道,那你是怎麼從院外麵跳到院裏去的?”

趙小水咀嚼著一個跳字,眼珠急速一轉,連忙附合說:“女方家靠大門的右麵有棵老槐樹,我是爬到槐樹上麵,攀著樹枝跳到院子裏的。”

“此話當真?”

“偷個膽子也不敢撒謊。”

“好吧,下去你再好好想想,還有哪些沒有交代清楚的,想起來可以隨時找我們。”邪繼憲說著陡然加重了語氣,“但是我要鄭重地告訴你,‘坦白從寬,抗拒從嚴’,絕不能誤認為僅僅是一句口號,而是實施法律的一條準繩。”

趙小水雞啄米似地連連點頭:“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