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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禁欲主義者,也不願你做清教徒,但青揚是個高級將領,我希望在他有生之年,你不要……不要讓人說三道四。丫丫,原諒舅舅這樣說,我真的想不出更好的詞語來表達這層意思。你想過沒有,這種事情一旦在你周圍傳開了,人們會怎麼看你,怎麼看青揚?他在正當盛年、事業如日中天的時候,身體致殘,致使政治生命結束,這對一個男人來說,是件多麼痛苦的事情,你也許體味不到,我想青揚也不會對你流露這方麵的苦楚。然而,有一點他從不隱瞞,那就是:是你才使他有勇氣活下去,他因你而活著。如果他知道了自己深深愛著的妻子已經……那麼,他還能不能活下去,要不要活下去?青揚是你的丈夫,我的戰友,我們隻有盡力去延長他的生命,才會在他百年之後,內心得到安寧。”

“我知道這些年來你身心很苦,日子過得很孤獨、很寂寞。那是種不能說出口的孤獨、寂寞。我明白,說不出口的孤獨、寂寞最讓人難受,可這麼多年都過來了,最後這幾步就不能堅持了嗎?丫丫,我對你沒有其他要求,隻希望你好好陪青揚走完他最後一段路,讓他笑著、心裏沒有任何芥蒂地度過餘生……”

“別說了,舅舅!”知夢聲淚俱下,滿麵愧疚。“都是我不好,快四十歲的人了,還讓您這麼不省心,我對不起您。但是舅舅,有一點我必須對您說清楚:我並不是忍受不了孤獨,忍受不了寂寞;我從沒想過要到青揚之外的男人那裏,去尋求什麼精神安慰!和上官雲天的相識純屬偶然,至於後來成為朋友,完全是在不知不覺中……”

知夢客觀、實際地向潘之良講述了自己同上官雲天相識的經過及交往情況。最後,她說:

“……這一年多來,不論在生活上還是精神上,上官雲天都給了我許多幫助,我很感激他;而這一年,也是青揚身體最糟糕、情緒最低落的一年,在他麵前,我必須要顯得積極樂觀,所有於他身體不利的情緒,必須全部隱藏起來。可我的心也有疲憊、頹廢的時候,也需要有人鼓勵啊。我常常想,這一年,如果沒有上官雲天的鼓勵,我是不是能夠支撐到現在?我們把彼此視為知己,我們之間清清白白,這一點,舅舅一定要相信我。至於他是不是因為我才執意要離婚,方芳心裏應該最清楚,我不想就這個問題說什麼。”

潘之良將知夢攬到懷裏,他感到她的身體在微微顫抖。他輕輕拍著她的肩膀,想說什麼,但又覺得力不從心。

命運啊!不管命運之神賦予你多少幸福,多少苦難,不到最後,誰都不能說自己幸運或不幸,因為人生變化莫測,說不定什麼時候,一件什麼樣的事情,就會將原來的命運轉變成另一種完全不同的狀況。難道不是嗎?六年前,這個孩子是多麼幸福、多麼無憂無慮啊,可轉眼之間,命運之神就把她從幸福的山巔送到了山穀。想著這些,潘之良的眼睛有些潮濕,他長長歎了一口氣,說:

“命運無常,注定你承受的,想躲都躲不開。比如青揚遭遇車禍,比如你和那個人偶然相識……這些事情我們都無法預知,關鍵是當這些事情降臨到我們頭上時,怎樣去駕馭它!”潘之良將知夢的頭輕輕地搬離自己的肩頭,慈愛地注視著她。他一點點地抹著她臉上的淚,邊抹邊硬著心腸說,“任何人在一生當中,都可能會誤入這樣或那樣的歧途,犯一兩次這樣或那樣的錯誤,但重要的是在這些事情當中,不要傷害到別人。而你現在不但傷害了青揚,也傷害了那個上官雲天,因為你什麼都不能對人家承諾,這是一種不負責任。所以,在我看來,你和這個人的交往是錯誤的。丫丫,為了青揚的身體和名譽,答應舅舅,把那段插曲從你的生活中刪除,起碼在青揚還活著的時候,不應當再保存它。當然,這做起來很難,但是,我想你能夠做到。從內心講,我這次很想到家裏去看看青揚,可是……”

“舅舅,”知夢再次傷心地撲到潘之良懷裏,抽泣著說,“放心吧,舅舅,我知道自己該怎麼做。”

一直在潘之良心頭徘徊的潮濕,此刻再也抑製不住了,酸楚的淚水終於衝出他的眼窩,在臉上肆意流淌。他默默地摟緊知夢,讓她在自己懷裏哭個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