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在《詩經》中有“鶴鳴九皋,聲聞於天”的記載,因此衛莊的詞中便有“爭看鶴衝天”之句,後人循其意而把原詞牌《喜遷鶯》改為《鶴衝天》,以表達人們對鶴一飛衝天、胸懷大誌性格的讚美。在古代,凡有大誌和抱負的文人誌士,都以“鶴立雞群”和“燕雀安知小鵬之誌”來表達超凡的誌向。漢高祖劉邦歌曰:“小鵬高飛,一舉千裏”;
鶴又因好棲於山泉野林,不群居,頗合古代君子、雅士的隱逸風尚。宋代著名隱士林和靖隱居杭州孤山,養鶴植梅,有“梅妻鶴子”之佳話。因而鶴又是君子清高之風的象征;
古代神話傳說中,鶴是長壽的動物,其壽萬三千,所以,後人常用“鶴老”喻長壽,並以“鬆鶴長壽”、“鶴壽鬆齡”等詞語作祝頌辭。
洪青揚當然懂得這幅圖,當然懂得董士平作此圖的用意。看著這幅出神入化的“鬆鶴延年圖”,他的眼裏已是淚光盈盈。此刻,令將軍深深感動的不僅僅是董士平日臻成熟的畫技,更有董士平作此圖的良苦用心。
“士平,謝謝你!為了你這幅‘鬆鶴延年圖’,我也要珍愛生命,不拂此圖美意!”此時此刻,洪青揚很激動,他動情地說。
洪青揚等自己的心情稍微平靜了一些之後,說:“你的畫技長進了不少,已經沒有了輕飄之氣,是得到了高人的指點,還是悟出了先人作畫的真諦?你看,你這山、水、鬆、石,是盛唐時期大畫家張文通的氣魄;而這鶴的畫風,又追五代名家黃荃的風韻。”
“副司令員過獎了,我知道您這是愛屋及烏。”董士平說。
洪青揚嗬嗬一笑,說:“你就別謙虛了。看了這幅畫,我覺得你可以申請加入中國美術家協會了。這些年,你的畫獲過不少國家、軍內大獎,還有作品被中國美術館收藏,完全可以申請。”
“說到加入中國美術家協會,我還真感到有點底氣不足,這可能就是我們這代人和新生代的不同之處吧!”董士平說,“其實,被中國美術館收藏的那幅‘墨梅圖’,是沾了您的光啊。如果不是您在那上麵用一手漂亮的蘇體字,題寫了陸遊的《詠梅》,‘墨梅圖’怎麼也不可能在那次畫展上被注意,更不可能奪得魁首,被中國美術館收藏更是連做夢都不敢想的事情。”
洪青揚是中國書法家協會會員,一手蘇體狂草字,洋洋灑灑,跌宕起伏,在業內有很高的知名度。
“你呀,當了領導,嘴皮子也練出來了,專揀我愛聽的話說。”洪青揚嘴裏是埋怨的口氣,但聽得出他心裏很是受用。“上古之畫,筆墨無多,跡簡而意濃,如同漢魏六朝的歌賦;中古之畫,如初唐、盛唐詩句,雄渾壯麗;下古之畫,則如晚唐的詩句,雖然清麗,而漸漸淡薄了;到了元代繪畫,就像一個美麗的佳人,屢次的沐浴梳洗,姿色已經全無,就如鍋裏的白開水,無論怎麼煮,也全無味道了。”
“你如今是領導了,當領導和作畫一個道理,要去浮華,添平實。你還年輕,要撲下身子幹些實事,應景的、華而不實的事情不要去做。一個人的成功與失敗,固然和機遇有關係,但總的來說,還是和付出成正比的。”洪青揚似乎累了,說話的聲音越來越低。
董士平專注地聽著洪青揚的話,用力地點著頭。他說:“副司令員,我不會辜負您的希望,做人做官都會去浮華,添平實。這一點您就放心吧。”
洪青揚欣慰地點點頭,然後,指指他的鬢角,說:“工作要做好,也要注意身體,今年好像40……48吧?白發都這麼多了。”
董士平笑笑,說:“再過幾天就滿49了。我這是血熱,早生華發。”
“49歲,正值年富力強,但也是多事之秋,不要讓身體透支太多。人啊,往往是身體出現故障後,才知道有個健康的體魄是多麼重要。”
“我記住了,副司令員。”董士平看看表,雙手捧起洪青揚的右手。良久,戀戀不舍地說,“想多跟您待一會兒,可我們不走,您就不能休息,要不我們還是早點走吧。”
洪青揚點點頭,說:“早點走好。早動身,路上就從容些。”
“副司令員,您答應我,一定要多保重。”
“我會的,不要惦記我。”
董士平說:“以後我再給您打電話,您可不要老讓嫂子或護士哄我說您睡了!”
洪青揚聽罷,笑了,說:“這些小鬼,居然出賣我!”
“不是她們出賣您,是我三繞兩繞繞出來的。副司令員,我再來電話時,別拒絕接聽好嗎?您知道嗎,您就是喂一聲,其他什麼都不說,我心裏也會感到很踏實。”董士平說。
洪青揚說:“我不願接你電話,是怕你聽到我這有氣無力的聲音傷心難過。剛才說了,不要惦記我,聽不到我的聲音或其他別的消息,就說明我平安,懂嗎?工作上多用心,同時也要注意身體。下次再見麵時,不要讓我覺得你頭上的白發又多了。”
說到這兒,他停頓一下,把目光轉向知夢:“丫丫,把那塊‘龍尾歙硯’拿給士平吧。”然後,又轉過頭來對董士平說,“我已經用不著了,放著就辜負了它。”
董士平一聽,慌得連忙阻止:“副司令員,這萬萬使不得。嫂子,你……”
洪青揚費力地擺了擺手,說:“士平,如果你覺得我還是你的老領導,就服從我的命令,將它收下。”
董士平好為難。他是畫家,是筆墨高手,自然知道這‘龍尾歙硯’的珍貴,何況他親自目睹了洪青揚買這方硯台時的情景。當年,洪青揚為買這塊歙硯,花去了15萬元人民幣,幾乎是他大半生的積蓄!如今,老首長要將如此昂貴、珍貴的心愛之物送給自己,董士平怎麼敢貿然接受呢?
那還是洪青揚任清江軍區參謀長時,董士平陪他去安徽出差。一天晚飯後,他倆身著便裝,去“考察”當地的風土民情。倆人邊聊,邊欣賞城市風貌,偶爾還對城市的建築、市容做一番評價和設想。不知不覺,來到了古玩一條街。他們走著、看著,每進一家店鋪,象征性地看一眼就出來。在街盡頭的一家店鋪裏,就在他們要出店門的一瞬間,洪青揚的眼睛不經意地向左側櫃台瞟了一眼。這一瞟,使他本來已經已邁出門檻的一隻腳,本能地收了回來。他快步走到櫃台前,客氣地對店員說想看看貨架上那方上麵積了一層厚厚灰塵的硯台。店員是位三十多歲的男子,他先是用疑惑的目光看了洪青揚一眼,然後從抽屜裏取出一塊嶄新的、大紅色的厚金絲絨布鋪在櫃台上,做完了這一切,他才小心翼翼地將那方硯台從貨架上取下來,輕輕將它放到金絲絨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