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2 / 3)

陳玉良怕影響洪青揚休息,吃過中午飯便告辭了。在大門口同送他出來的知夢告別時,他還是一臉的笑容,可轉過身子,淚水就“嘩”地一下從眼窩裏流了出來。

送走了陳玉良,知夢回到自家小樓內。她見洪青揚在午後陽光的照射下睡的正香甜,就不敢驚動他,輕手輕腳地在他的輪椅旁邊坐下。

陽光灑在身上,讓人感到暖烘烘的,可知夢似乎感覺不到絲毫的暖意。她坐在丈夫身邊,目光呆滯地望著窗外,心裏亂糟糟的。

一隻叫不上名的鳥兒落在窗外的桂樹上,尖尖的嘴梳理了幾下羽毛,接著就吱吱地唱起來。洪青揚在這隻鳥的鳴唱中醒了。他望著孤獨地坐在身邊的知夢,心像被人擰了一把。

雖然,洪青揚不知道知夢情緒反常的原因,可有一點他很肯定:自己快把她拖垮了;他常常感到對不起知夢,對不起潘之良。之良將掌上明珠交給自己,然而自己又給了她幾天好日子呢?這些年,洪青揚每每想到這些,便非常痛苦。一直以來,知夢、醫護人員都在為了他能夠重新站起來而竭盡全力,他自己也積極地配合。當年受重創之後,醫生說他的生命不會超過2年,而如今他卻已經走過了6個春夏秋冬,連醫生都說這是奇跡;可他心裏像明鏡一樣:奇跡之外絕不會再有奇跡出現。隻是洪青揚從來不把這個意思在知夢麵前流露,他不願意打破她心中那個夢。有時他想:也許自己的生命結束了,知夢就得到解脫了。他不止一次地這樣問自己,隻是每當這個念頭出現的時候,他便迅速地將它壓下去。是的,不能輕易把她拋下,想到自己不在了她一個人的孤零,洪青揚的心就疼得無以複加。當然,她還年輕,她可以再嫁,問題是:那個人能不能像自己一樣愛她、疼她、寵她,不讓她受一點委屈?

“丫丫——”洪青揚望著心不在焉的妻子,輕輕喚了她一聲。

“噢。”知夢答應著,但並沒有扭過頭來,目光依然望著窗外出神。

“老陳走了?”

知夢如夢方醒,連忙轉過頭來,一臉歉意地望著洪青揚,她把手裏的一個橘瓣送入他的口中,然後,拉起他的手,柔聲說:“嗯,怕影響你休息,他吃過午飯就走啦。”

“他也是有年齡的人了,身體又不好,還每年折騰著來看我,唉!”洪青揚有些傷感地歎息了一聲。停頓了一下,又說,“丫丫,我累了,想到床上躺會兒,推我回房間吧。”

“難得天氣這麼好,多曬一會兒吧。我把輪椅打開,你就在這裏躺著,啊。”

洪青揚給了她一個微笑,搖搖頭,說:“輪椅上躺著不舒服,還是回房間吧。我已經曬了整整一上午,早把這些日子遺漏的太陽光補回來了。今天是元旦,外麵一定很熱鬧,你應該出去逛逛,感受一下節日氣氛。”

知夢站起來,在他的額頭上吻了一下,然後微微一笑,輕言細語道:“我不想去逛,青揚。”說著,便推著他離開了陽台。

知夢和護士小張一道小心翼翼地將洪青揚挪到床上,知夢坐在他身邊,輕輕地按摩他的胳膊、手、腿、腳。不一會兒,洪青揚就睡沉了。

小張在一旁看著,由衷的敬意在她那俏皮的臉上顯露出來,她情不自禁地小聲對知夢說:“梅醫生,你天天堅持給首長按摩,真有耐心和毅力,要是換了我,肯定做不到。大家都說,首長能恢複到今天這個樣子,都是你精心調理、照顧的結果。可不是嘛,這件事如果發生在別人身上,說不定早就……”

知夢抹一把額頭上的細碎汗珠,對小張笑笑,說:“其實,如果沒有你們,我就是渾身上下長滿了手,也不可能把他照顧得這麼好。”說著,站起身,把小張露在護士帽外麵的頭發往裏掖了掖。

“梅醫生,您去休息吧,首長醒了,我就去叫您。”

“好。”知夢點點頭,走出洪青揚的房間。

回到自己的屋裏,知夢站在窗下,望著浩淼的晶瑩湖,上官雲天的身影又跳入眼簾,但定睛一看,什麼也沒有。此刻,她多麼希望上官雲天像魔術師一樣突然出現在湖邊,讓她遠遠地望上一眼。然而,她的眼睛都望疼了,那個地方依然空空蕩蕩。知夢離開窗戶,走到床邊坐下,望著窗頭櫃上的電話默默地出神。給他打個電話嗎?可是,你發過誓的,再不和他聯係!但今天是元旦,新年的第一天,打個電話問候一下無可厚非吧?她心裏激烈地鬥爭著,她為自己尋找著一切可以給他打電話的理由。

終於,她的手伸向了電話!她知道這樣做是錯誤的、不理智的。然而,此時此刻,她的一切行動似乎都不再受她的大腦支配。拿起電話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自己這些日子的努力全部失敗了!她再也不想控製自己,她已經飽嚐了見不到他的痛苦滋味。她對自己說:我不能再回避他了,我無法再回避他了。撥號的時候,她的手在發抖,心在怦怦直跳。她真怕電話打通之後沒有人接。好在,剛聽了兩聲回鈴音,電話就被接起了。

“喂,哪位?”

哦,是他!終於又聽到他堅實沉穩的聲音了!知夢一聽到他的聲音,就痛苦地閉上眼睛,隨之,眼淚不由自主地奪眶而出。痛苦、幸福、委屈、不安……這一刻,說不清的滋味,一齊交織在她的心頭。

“喂,請講話。”

“上官,是我。我……我想,祝你元旦快樂。”知夢喉嚨沙啞著說。

意外的驚喜!這是上官雲天做夢都不敢想的事情。這些日子,他一直以為自己再也不可能見到她、再也不可能聽到她的聲音了!他做夢都不敢想在今天——新年的第一天,會聽到來自她的問候!自從上次和她匆匆一別之後,她已無影無蹤、無聲無息了幾個月。這幾個月,寂寞猶如看不見的潮水,時常襲擊他的心頭,使他食不甘味,使他猶如一個沒有靈魂的幽靈。多少個夜靜月冷的晚上,他凝望著滿天的星星直到天明,那偶爾傳來的寒鴉孤鳴聲,如同一根根鋼釘,紮得他的心生疼。疼痛中,他覺得愛情女神,隻在他心中畫了一個美麗的倩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