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雲天的話剛一落地,知夢的臉上便出現了慍色。雖然她知道這是句玩笑話,但她還是覺得自己的丈夫受到了傷害,這是她不允許的。她陰沉著臉,語氣生硬的說:
“當然不是!您根本不知道他是一個心胸多麼寬廣的人,他從不反對我做任何事情,是我自己不想!我不想在丈夫隻能痛苦地輾轉在床的時候,去交什麼朋友。雖然他沒有健康的體魄,但這並不妨礙我愛他!我愛我的丈夫,崇拜我的丈夫,不論為他做什麼,我都心甘情願,無怨無悔……”知夢急促地說著,有點氣惱,蒼白的臉也因過於激動而泛著潮紅。
上官雲天不知自己哪句話說的不合適,讓她產生了誤會,使她忽然之間如此激動。他一臉的不安,怔怔地望著她,嘴張了幾張,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這時,知夢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忙說:“對不起,我失態了。”說完這幾個字,便像受了巨大委屈似的,眼裏盈滿淚水。
上官雲天從她充滿淚水的目光裏,看到了幾分深深地憂傷。這一刻,她在上官雲天眼裏,更加楚楚動人。他感到她身上似乎有種無形的東西,壓得他喘不過氣來。上官雲天的心像是被人用力地抻了一下,很疼。痛感,使他想了解她的願望更加強烈了。
“能對我說說嗎?”上官雲天小心翼翼地說,那聲音和語氣仿佛怕驚嚇了她似的。
長期以來,知夢從不對人訴說心境,不管心裏多淒楚、多孤寂,從不向任何人傾訴。這兩天,夜深人靜的時候,她也把同上官雲天相識的經過仔細回憶,如果說在晶瑩湖邊相遇是偶然,在火車上同一個包廂是巧合,那麼在“歸家飯莊”的重逢呢?還是偶然或巧合嗎?偶然和巧合的事情怎麼總降到他們頭上?真是不可思議,而更不可思議的是,她對這個萍水相逢的男人居然從心底裏有一種信賴感。她說不清楚這是為什麼。她隻覺得他很厚道,覺得向他傾訴會很安全。
知夢不由自主地在單人椅子上坐下來,她對上官雲天簡明扼要地講述了自己和丈夫的相愛經過,講述了他們八年幸福美滿的婚姻生活,講述了那場車禍轉眼之間就將他們的美好日子撕成碎片……
上官雲天聽完她的敘述,鼻子有些發酸,喉嚨有些發麻。他望著知夢,仿佛看到了她充滿活力的軀體內的那份無助、那份悲戚。
“眼睜睜看著丈夫被病魔折磨,可自己卻對此無能為力,使得你很痛苦。所以,在那個黃昏,你望著湖水默默落淚,對嗎?”上官雲天輕聲說,神態像個兄長。
“嗯。我愛我的丈夫,病在他身,卻疼在我心。我常常想,如果用我的命可以換回他的健康,那麼,我會毫不猶豫地結束自己這生命。”
“你真是個好女人,洪副司令員是個幸福、幸運的男人。”上官雲天的語氣中充滿了敬意。
知夢驚愕了。在剛才的敘述中,她並沒有說出洪青揚的姓名和曾經的職務,她隻說丈夫是個軍人,在一次車禍中,身體致殘。
上官雲天望著一臉困惑的知夢,微微一笑,說,“哦,你知道的,我也當過兵。轉業之前我是清江軍區政治部創作室的創作員。我到創作室時,首長已經……不過,聽大家談起過首長和他的夫人,所以,你剛才一說,我就知道你是誰了。知夢,認識你,我真的很高興,我從心底裏希望自己能為你做些什麼。”
“……”知夢欲言又止,深深地垂下頭去。
上官雲天望著她,一股酸楚從心底直往上湧。從前隻是聽人們談起過她——她的美麗、她的善良、她麵對厄運的堅強,卻從沒有見到過她。今天,才明白為什麼人們一提起她,就毫不吝嗇自己口中的讚美之詞。此刻,這個堅強的女人就在麵前!她還如此年輕,可命運卻要她去承受那麼重的負荷。她瘦削的肩、她柔弱的心,承受得起這麼沉重的東西嗎?然而,她卻堅強地走過了這麼多年。這樣想著,上官雲天不由得對知夢肅然起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