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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夢驚訝地望著他,覺得麵前這人太像個孩子了,他竟這樣冒失——冒失得有趣,冒失得可愛。她笑笑,說:“能得到作家的邀請,我感到很榮幸,我理當前去拜訪。再見。”知夢說完,便轉身快步朝樓梯走去,連頭都沒回一下。

她像驚鴻一樣,旋即就從上官雲天的視線中消失了。他默默地望著她身影消失的方向,一種前所未有的失落感,將他的心塞得滿滿的。他知道她說拜訪是禮節之詞,尤其是她還用了‘理當’兩個字,言外之意便是:按理應當去拜訪,但也許會因其他事情,而拜訪不成。好一個聰明、謹慎的女子,不動聲色中便將人拒絕到千裏之外了。上官雲天怔怔地站在那裏,許久才挪動了腳步,向自己的桌位走去。

在上官雲天和知夢說話的時候,蘇海濤一直朝他們這邊張望著,她完全看清了兒子身邊那個女子的臉:那樣標致、幹淨、白皙,皮膚光滑的像凝脂,濕淋淋的一雙眼睛,如秋雨般朦朧、綿延、悠遠。尤其是她那氣質,像一位久居深宮的公主,眼神中流露著無法言喻的憂鬱。這種特質使她的周身流動著懾人魂魄的魅力,在大堂裏就餐的許多客人的目光,幾乎都被這個年輕女子吸引了。蘇海濤望著站在那裏的知夢,暗中情不自禁地讚歎了一聲:好一個與眾不同的女子!她一下子就明白了兒子對這個萍水相逢的女子癡迷的原因了。

“對不起媽媽,讓你等了這麼久。”坐下後,上官雲天抱歉地對蘇海濤說。

蘇海濤微微一笑,說:“我一直在看著她。她看上去還很年輕,模樣幹淨,很有氣質,我也被她迷住了。可是雲天,你剛才說過,自己並不了解她。是的,你不了解,不了解她有什麼樣的背景,不曉得她是不是已經名花有主。”蘇海濤端起茶杯呷了口茶,繼續說,“我認出來了,走在前麵的那位年長些的男士,電視上常露麵,是江州市市長,前幾天在一次宴會上,我和他有過一麵之交,據說,是副省長的人選之一。雲天,媽媽雖說算是個名人,但我們不是侯門。一個方芳已經使你的身心飽受創傷,若再請回個高幹子女……兒子,可要好好掂量啊。媽沒有貶低高幹子弟的意思,我隻是想對你說,我們家的廟太小,留不住‘高僧’。你已經到了這個年齡,再也經不起折騰了;還有,和她並肩的那個男子同她是什麼關係?這些你可能都不清楚。”

“哦,那人是她哥哥。”上官雲天知道母親的話有道理,可是,他沒有辦法說服自己不去想她。“你是對的,媽媽。這些年,我從來都沒有想過女人,真的。但是,自從第一次在湖邊見過她之後,她好像就成了我心頭一個揮之不去的夢。她身上有一種無形的東西,可能就是你剛才說的那種幹淨和氣質,這種無形的東西強烈地吸引著我。哦,媽,你不覺得她和方芳截然不同嗎?”

“可是雲天,你幾乎完全不了解她。”蘇海濤和顏悅色、溫柔慈愛地說。她的神態、她的語氣,不像是母親在和兒子說話,完全像是朋友之間在娓娓交談。

“是的。對她,我什麼都不了解,姓名也是剛剛才知道。但是,冥冥之中我好像又對她了如指掌……媽媽,你說我心理上是不是有了問題?”上官雲天求助的目光望著母親,就像小時候每遇到難題,就要到她那裏去尋找答案一樣。

蘇海濤呷了一口茶,笑笑,說:“你是作家,這樣的問題不該問我呀。你的作品裏,對諸如主人公的個人情感、人生態度、價值取向等問題,描寫得那麼細膩、那麼貼切,分析得那麼透徹、那麼有深度,怎麼事情落在自己頭上,就好像沒抓沒撓了呢?你的那本《缺月掛疏桐》我看了,看書的時候,我一直在流淚。雲天,媽媽不希望你和雲飛的生活像書中主人公那樣,充滿悲劇色彩。對你和雲飛,媽媽別無它求,隻希望你們生活的比較快樂,比較如意。”

“媽!”上官雲天隔著桌子拉起母親的手,喉嚨有些沙啞,“為了我和雲飛,你吃了那麼多苦,一個人打發了那麼多漫長、孤寂的黑夜。小時候,我體會不到其中的滋味,等到我懂了,媽你……卻老了!現在,每想到這些,我就非常難受。媽……”說到這兒,他的嗓音已經哽咽了。

蘇海濤拍拍兒子的手背,笑著說:“別這樣了。其實,媽媽生活的很充實。孤獨的時候,想想你們哥倆,想著你們都如此優秀,我便有了成就感,就感到特別幸福。雖然我是往70歲上奔的人了,但你看媽媽的身體,再活個10年、20年,是不是不在話下?”

“是的,當然。你看上去根本不像是快70歲的人,你依然光彩照人。”上官雲天說,“我常常感到對不住你的,就是你都這個年齡了,還得為兒子們操心!”

“哪個做父母的不這樣呢?你也是父親,雖然孩子不在身邊,但是,你不也是天天惦記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