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安東吧?我是珍妮。”女人說,果然聲音軟軟的。
安東點了點頭,莫名地卻羞澀了起來。
珍妮不是豔麗的女人,甚至也稱不上美麗,但是平和優雅,讓人看上去很舒服。安東早已習慣了中餐館裏的粗聲大氣,濃妝豔抹的老板娘們,而珍妮對於他,是陌生的,神秘的,因此又是富於誘惑力的。
安東在幾個月裏,未能靠近珍妮一步。他勤力地做工,希望能因此博得她的好感,但珍妮似乎視而不見,他的工錢倒比從前多賺了許多。他也試過甜言蜜語,鮮花巧克力,可珍妮總是成功地阻擋他的進攻,而又及時地防止他的撤退。
後來有一天,珍妮在關門之後一個人留在餐館裏算賬,準備回家時發現自己的車胎癟了,就打電話求安東來載她回家。安東進了尋月軒,發現她早已把餐廳裏的燈熄了,隻留下了櫃台旁昏暗的一盞。她安靜地坐著,神情中卻有一言難盡的孤苦無助。安東便走過去把她攏進了自己的懷裏,並在那天夜裏,讓她貼附著他年輕強壯的身體,在波濤驚心的愛海裏含淚帶笑地衝浪,叫喊……
安東不知不覺中開始幫珍妮點貨叫貨,維修設備,管理工人,減少了她的許多頭痛。不久,對麵街上新開了一家餐館,使尋月軒的生意落了很多。珍妮便建議安東和她兩個人在佛羅裏達合買一家餐館,另尋出路。不知為什麼,和珍妮共同擁有一家店的想法讓安東激動了幾天幾夜。他和珍妮去了佛羅裏達,和賣主討價還價了兩天,終於達成了協議。安東把自己半年來存下的工錢一萬塊拿了出來,還特地回紐約從自己的保險箱裏取了四萬塊,交給了珍妮。
在他們準備去佛羅裏達辦買賣手續的那天,正巧尋月軒的大廚辭工,珍妮隻好讓安東留下來在廚房幫忙。
珍妮離開後便從此杳無蹤影。安東打電話給那個佛羅裏達的賣主,得到的消息卻是珍妮根本就沒有再露麵過。
辭了工的大廚卻回來接手尋月軒,因為他兩個星期前就已從珍妮手中買下了這家餐館。無家可歸的安東回到了紐約,向老楚訴苦,怪他給自己介紹了一個技高一籌的女人。
“你以為全世界的女人都是傻瓜?五個中總有一個是聰明的。”老楚根本不理會他的責怪。
“我恨她不辭而別!一日夫妻還百日恩呢。”安東淒淒哀哀地說。
“你動真的了?”老楚問,“看來你不是真正的玩家,真正的玩家永遠不動真的。”
“你無論如何要幫我找到她,我要問個清楚。”安東幾乎在哀求老楚了。
在後來的半年裏,除了四處打聽珍妮的消息,安東幾乎沒做任何事情。他常常會出現在靈通職業介紹所,頭發淩亂,衣衫不整,並不是要找工,隻是來問問有沒有珍妮的消息。介紹所裏的女人們再也不多看他一眼。
終於有一天,老楚輾轉打聽到了珍妮的下落,原來她已在路易斯安娜州買下了一家餐館。安東在出發之前剪了頭發,剃了胡須,發現鏡中的自己竟瘦了許多。
珍妮看到安東時臉上似乎沒有什麼特別的表情,甚至連招呼都沒打一個,就走進了自己的辦公室,從保險箱裏拿出了捆得整整齊齊的五萬塊錢,遞給了安東。
“我不是來要錢的,”安東低聲說,並不敢抬頭看珍妮,“我是來打工的。”
兩年之後,安東和珍妮抱著他們的剛出生不久的兒子安東尼去靈通職業介紹所看望老楚。老楚一看到他們一家三口,就咧開嘴笑了。
老楚說:這還了得!兩個騙子加在一起還不夠,又生出了一個小騙子來!
——(發表於《僑報》2004年12月2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