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三教魔道(3 / 3)

孫外公嘿嘿笑道:“你也知我這爛嘴,說順口了。我是說這女孩人好,屄不好,呸,跟屄沒關係,你看,我又胡說了。”楚飛燕知他素來這般,也不見怪:“你隻揀緊要的說。”

孫外公道:“這些年隻一件事像憋屎一樣憋在我心裏,就是我孫子爺爺的娘。”他這番長了記性,果然一句話下來沒有那個字眼。楚飛燕點了點頭。孫外公又道:“你也知道,當年我想操他媽……”楚飛燕眉頭大皺,本來就怕他會說出這句來,結果還是說了。然這話卻非亂罵,實是真情。當初孫祖宗與他大兒子孫大聖、二兒子孫猴子同看上了一個婦人,父子三人各不相讓、大打出手,結果孫祖宗、孫大聖把孫猴子打了個半死。不料孫猴子反因此博得那婦人同情,嫁與了他,生了兒子孫爺爺。他們父子三人沒事便打個不停,事後也不放在心上,但這次開打純因女人,鬧得大了些,傳到江湖上人人都笑,爺兒仨也不太好意思見麵。孫猴子為氣他老子,給兒子起名叫孫爺爺,倒似把父子關係顛倒了一般,孫祖宗每想起此節,便氣得七竅生煙。但對這個孫子還是疼愛得很,這次趁他兒子不注意,把孫子抱了出來,一同玩樂。

孫外公囉裏囉嗦敘了往事,又說:“多虧前日白馬寺撞見周雪鮫,那個好屄!燕姐兒,你是武林中頂呱呱、數一數二的美人兒,我看那周雪鮫也不多輸與你,那屄長得,嘿嘿!”楚飛燕知他口沒遮攔,倒也不是有心占人家姑娘便宜,忽然想到什麼,問道:“孫老兄,你跟別人說起我,是不是也這麼說話的?”

孫外公被她說中了,有些不好意思,撓頸道:“對不起哈,我他娘說慣了,不過,嘿嘿,屄好不好,口說無憑,好屄說不壞,壞屄說不好,你的自然是好的……”他越說越亂,猛然抽了自己一記大嘴巴道:“總之,我對天發誓,我再說你的屄時,便把我老娘從地底裏扒出來操與你看!”

楚飛燕見他神情嚴肅,倒也好笑,道:“你隻說周雪鮫怎麼了。”孫外公道:“好,周雪鮫告訴我說,我之所以心裏梗著,全是氣不過老婆變了媳婦,兒子變了孫子,孫祖宗這名字雖好,畢竟隔得太遠,搔不到癢處,不如索性改為孫外公,做了我媳婦的老子,倒卻解恨。果然這名字一改,鳥氣盡出,這幾天都快活。”楚飛燕方知原來是這麼個緣故,暗笑道:“我站這麼久就聽他說這個,也是醉了。”便要告辭走人,又被孫外公扯了好些閑話,方得脫身。

楚飛燕不見淩一色,正四處找,淩一色從樹影後轉出來道:“我在這。”拉了她道:“你聽那瘋子講麼?周雪鮫就在白馬寺。天色已黑,等什麼,我倆便去腦揪那姓周的出來,一頓暴揍打開她嘴。”楚飛燕道:“今晚便動手?”淩一色道:“夜長夢多。”楚飛燕想了想,道:“也好。”

淩一色問:“此事一了,你跟我回媧皇崖麼?”楚飛燕想:“中土也不足戀。”遂道:“去你爹那雖穩便,卻沒甚意思,也教我師父小覷了,天下萬國,又不是隻中土一處,何不去別處闖闖?”淩一色說:“不管你去哪,我都跟著,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楚飛燕笑道:“好哇,你說我是雞狗,我不要你了。”兩人說笑而行。

白馬寺在洛陽城外,兩人均是絕頂輕功,月下疾奔,無多時,近了白馬寺,遙遙聽到絲竹之聲,卻遇著王守恨等,報道:“那周雪鮫在寺後塔林撫箏。”淩一色道:“我聽到了。我與燕姐姐進去動手,你們在此間接應。”

那箏聲一陣急催,如連綿夜雨淅淅打在窗上。二人潛至一道石碑之後,淩一色揮止細聲道:“箏聲斷,有變。”楚飛燕一點頭,早睃見幾個黑影從塔林中閃出。兩人相望一眼,躍上碑頂就月光中一看,卻見一架古箏撇在某塔邊。淩一色道:“追!”便望那幾個黑影離去的方向追去。

那幾條黑影身手雖快,哪迭得上楚、淩二人的輕功,眼看便被追上,便叫道:“追者何人?”淩一色道:“掀翻血海七千丈,恨碎江山四百州!”那邊聲音一顫:“泰壹宮!”淩一色道:“留下周雪鮫,饒你們全屍!”一個疾衝,長劍出鞘,已向一條黑影挑去。

那邊迅速分做兩撥,一撥自走,一撥斷後迎擊。楚飛燕走了幾招,道:“這些人倒使得好短槍!”拿了霜刀,也不出鞘,當棍打出,那幾人短槍一時俱斷。淩一色喝道:“著!”早點翻了兩個。餘人吃了一驚,慌忙欲走,淩一色說:“哪裏去!”隻一削,一顆人頭從肩膀上飛起,正落在一個逃跑之人麵前,兩個頭月光下一照麵,一個嚇得呆了。淩一色飛劍脫手,將那人釘在地上。

楚飛燕道:“留下活口!”淩一色殺得手滑,哪裏肯住,又兩劍將兩個人劈死,才收了劍道:“燕姐姐你見麼?這廝們是太史周家自己的人馬。”楚飛燕一想果然不錯,道:“他們使的是春秋判官筆法,隻是鐵筆換為短槍而已。可是周家為什麼要綁自己人?”淩一色道:“他們一開口我便知道了,若是別人劫了周雪鮫,見我倆來追,肯定會認為是周家來救人,怎會問‘追者何人’?”

王守恨等趕來道:“方才見公主往這邊去,出什麼事了?”淩一色道:“有人劫走了周雪鮫。且進寺去!”眾人進寺叫出和尚來問,眾僧隻說周小姐到白馬寺來著書,別的也不深知。淩一色讓他們把周雪鮫的隨身物品拿來看,卻不見有甚書稿,大概是被那幫人取走了。

王守恨問:“公主,接下來怎麼做?”淩一色略一躊躇,道:“周家不知怎麼內訌了,也不管他,小的抓不到,便去廣信抓老的審問!”

楚飛燕說:“廣信此去甚遠,替興樓也非易與,此番打草驚蛇,隻怕對方會有所準備。”淩一色道:“便是天羅地網,我泰壹宮人又怕過誰來!”

楚飛燕一直想問個明白,但自己畢竟隻是康回莊棄徒,不便詳詢,這時再忍不住,問:“端的是什麼事這麼要緊?”淩一色說:“時間緊迫,邊走邊說罷。這事還要從離恨天大君講起。”

泰壹宮創始人離恨天大君武功之高,絕無僅有,數千年來無人及得,但他最大的成就還不在武學方麵,而是創立了一個前古未有的魔道學派。離恨天早年滿腔熱血,想做一番萬世流芳的大業,開創一個嶄新世界,救世人於沉溺,使之精神獨立,不做當權者或人造偶像的附庸,但不為世人所理解,被視為瘋子狂徒,遭盡譏罵。他心氣極高,壯誌難酬,憤而生恨,轉而認為俗世本質虛偽,世人無可救藥,哲士應該遺世獨立,與世俗徹底決裂,否則便會被俗流同化,喪失真性,不得自由。於是他揚帆離開中土,途中遇到海盜船,他殺光海盜,救了一群被海盜拐賣的少年,便帶他們到萬裏海外,創立了泰壹宮。離恨天離開中土時,其妻子並未隨去,多年之後,其子來到海外與父親相認,就是後來泰壹宮第二代大君懷仇天。懷仇天傳子溟涬天,溟涬天傳子寂滅天,泰壹宮創宮至今已有整整一百三十年。泰壹宮人信仰魔道,仇視世俗,對中土顯學更是鄙視憎恨,中土武林對泰壹宮也是恨之入骨。雙方本無利益衝突,之所以結下血海深仇,全因信仰對立。

淩一色說:“燕姐姐,你知道離恨天大君的妻子是誰嗎?”楚飛燕說:“我小時候讀前輩著作,說首代大君的妻子叫孤眠白結縭,這人好像很出名,但我知之不多。”楚飛燕的師父風狂雪沉默寡言,他的隨從部屬也不喜閑話,楚飛燕隻是在閱讀泰壹宮先輩著作時知道這個人物,卻不知其詳,問過風狂雪,風狂雪懶於敘事,也不多說。來中土後,多次聽人提起這名字,也不甚了解。

淩一色說:“這個白結縭,也是個驚天動地的人物,古往今來,在武功上,除了離恨天大君,誰也勝不了她。她本是‘綱常萬載’白肇端的女兒,那白肇端是當時的明家家主‘存理滅欲’明理氣的門生,當時也頗有勢力。這白結縭十歲之時,被一隻兩腳怪抓走了,十二年後突然回來,就有了一身誰也沒見過的神功,把她老子連同十幾個叔伯、兄長都殺了,成立了孤眠閣。無數月,橫掃江湖,三大世家窺探過她武功底細,自知就算三家高手聯手而上,也難抵敵,不敢與之爭鋒,隻得逃亡。這白結縭便成了中土武林的霸主。她野心極大,不但要稱霸武林,還要一統天下萬國。”

楚飛燕道:“此人武功雖高,權欲太炙,看來不是什麼好東西,她又怎麼會嫁給離恨天大君?”

淩一色說:“三大世家無計可施,想來想去,認為隻有請出一個人來,才能戰勝這個女人。不用說,這人便是離恨天大君了,那時他還沒用離恨天這個名號。三大世家打聽到他在哲人峰思玄洞冥想,便去求他出手,好說歹說,離恨天大君對他們甚是鄙夷,不肯相助。三大世家隻得轉變策略,讓人在江湖上散布消息,說白結縭再厲害,也不是某某人的對手,白結縭聽到後,讓人來找離恨天大君,說若他不下山出戰,她便日殺千人,權當取樂。離恨天大君才答應了。”

楚飛燕道:“這兩大高手對決,必然熱鬧非凡。”淩一色道:“那也不見得。他們在飲恨洲約戰,那一戰詳情如何,誰也不知,最後兩人一同歸來,已結為夫婦。”

楚飛燕雖已猜到,聽到這裏,還是“哦”了一聲。淩一色說:“他們一個哲人,一個暴君,到底為什麼會結為連理,我們後輩也難以揣度。中土武人滿心希望離恨天大君能殺了白結縭,不成想竟是這個結果,自然都唾罵他助紂為虐。但白結縭嫁給他以後,殺人少了很多,也不提統一天下的事了。也許是生了兒子,心境已變吧。”

楚飛燕問:“那他們又是怎麼分離的了?”淩一色說:“他們的誌向性情相差太遠了,離恨天大君窺破古今,哲思玄遠,一心開創學派,白結縭對這些興趣甚乏,兩人根本說不到一塊,最後便分手了。離恨天大君去了海外,白結縭也失了蹤。據懷仇天大君講,他母親不願與他父親見麵,也厭倦了中土生活,到一個荒僻所在練功去了。之後的下落,便沒人知道啦。她一失蹤,三大世家便回來重掌武林,這是他們的丟臉事,到現在還不讓人多提呢。”

楚飛燕說:“原來如此。但已是往事一樁,與你此番來中土有什麼關係?”淩一色說:“當然有了。你說,我泰壹宮最厲害的武功是什麼?”楚飛燕道:“泰壹宮武學中,堪稱絕藝神功者有一百零一門,其中六十三門創自離恨天大君,其餘創自他的傳人弟子,要說哪門厲害嘛,要看個人修為。但在這一百零一門之上,還有一門無上神通,就是血海獨狂功了。”

淩一色道:“不錯!人寰血海,魔哲獨狂,血海獨狂功是魔道學說的極致產物,隻有與魔道合一的狂人才能練成。此功一出,當者熔為灰燼,誰能與抗?但是自從離恨天大君逝世後,沒一人能練成此功,懷仇、溟涬兩代大君也隻是僅入其門而已。”她這般說著,臉上神色又是自豪,又是向往,更有幾分恨鐵不成鋼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