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藍的天空白雲裏有隻小白船,
船上有棵桂花樹白兔在遊玩。
…………
唱完,大夥還是不讓,貝絲則慌忙地抱著吉他跑了。有混雜著老紅煙味的粗獷笑聲在她轉身之際轟然升起,她便趕快藏到了周伯東身後。那笑聲從他和她的頭頂掠過,掛在梨花峪上空做了永恒的紀念。
從第二天起,周伯東一到餓得難忍的時候,貝絲就能塞給他一點好吃的,表情羞澀而神秘。周伯東猜想準是根嫂特殊關照她的。不僅僅是根嫂,還有她並不熟識的山民,他們總是塞給她一些可以充饑的食物。
也就是從那天起,在他們寫生的時候,會偶然發現那隻狐狸帶著它的四個孩子就蹲坐在附近。它一麵用**舔噬著後腿的傷處,一麵望著他們。貝絲就總是在村裏收集野豬骨頭帶到山上扔給狐狸們吃。
狐狸媽媽並不吃,它把骨頭全叼給它的孩子們。
那次他們在梨花峪呆了一周,回來時依然是坐了老牛車,山民們默默地站在村頭目送著他們遠去。
那天依然下著如霧的細雨。
老牛車走出很遠,村民們還在望著。許多同學都含著淚,包括貝絲和周伯東。老牛車吱吱呀呀、搖搖晃晃地走在細雨中,走在擠滿梨花的山道上。當他們走出村子不久,貝絲突然拉住周伯東的手大叫起來:“呀——!你看!”周伯東順著她所指的方向看去:山岡上坐著狐狸一家。他和她不約而同跳下車,和狐狸的一家對望著。狐狸媽媽領著它的四個孩子,又向前走近些,再坐下來望著他們。
貝絲的眼圈兒便紅了。
當他倆又重新坐到車上離去時,狐狸媽媽一瘸一拐地帶著它的四個孩子跟出了很遠很遠……
第六章
一
根在那個山洞裏找到周伯東的時候,他正發高燒。
如今的根,已經不是二十幾年前那個窮得叮當響的根了,他的脊背似乎也不像當年駝得那麼厲害。梨花峪的變化就更大。變化的根源在於修起了水庫,積蓄起來的水使原來的小溪變成了大河,使原來的大河變成了巨大的人工湖。這被稱為梨花峪水庫的巨大人工湖給梨花峪牽來一條黑亮黑亮的柏油馬**,便利的交通,又載來一批又一批熱愛大自然的遊客,使梨花峪在土地承包的基礎上,順應市場經濟的客觀規律,發揮自身資源優勢,借勢興辦起旅遊觀光農工商聯合實業,成為遠近聞名的旅遊風景區。
梨花峪不僅更美了,也富裕了。
當初那個用老洋炮打野豬的根,如今已是管轄十幾個自然村的農工商聯合總公司的經理。他對這一帶的貢獻就在於利用梨花峪旅遊股份有限公司這塊牌子,再次把分散的一家一戶又重新聯合起來。
周伯東每年五一節都要來這裏畫梨花,實際上也可以說是來這裏悼念他夭折的愛情。他每次來都住在根的家裏。在根還很窮的時候,他每次來都要給根帶很多東西,比如衣服、大米、白麵、油。臨走,還要給他扔下些錢。根還是當年單槍匹馬打野豬的那個憨直、純樸的漢子。他媳婦也還是那位大嗓門兒、粗放而又熱情的女人。他們每次都要給周伯東帶回許多山貨和土特產,比如榛子、蘑菇、各種山菜和幹菜等等。隨著歲月的流逝,周伯東與根一家的友誼與日俱增。
這次周伯東的到來卻把根弄糊塗了。當有人告訴他說那個畫家又來了時,他正領著農工商的經營班子研究烤煙技術的改良問題。他說了聲你們先商量就出去了,走到家門口兒,周伯東正從他們家裏出來。根迎上去剛要說話,周伯東劈頭就問:“貝絲在哪兒?”根沒聽懂周伯東的意思,皺了皺眉,暗忖:畫家的被子找不著了嗎?
周伯東又問:“貝絲在哪兒?”
根這次覺得自己聽清了,不是“被子”,而是“背死”,可“背死”是什麼意思呢?想來想去終於又迷糊了。
這時他的女人從屋裏出來,說:“他剛才進屋就問這句話。”
根撓撓頭皮說:“啥意思呀?”
“是呀,啥意思呢?”根的女人也嘖著嘴說,後來她又突然拍了一下巴掌,同時一跺腳說:“哎呀!他是不是問當初來過咱家的那個美國姑娘呀?”
根恍然大悟,樂得裂開了大嘴:“她來啦?!她真的來啦?!在哪兒呢啊?!在哪兒?!”根問周伯東。
周伯東樂了:“我就知道她會來的。你看,她真的來了,她在哪兒呢?”
根說:“是不是還沒到哇?在後麵呢?咋沒去接接?”
根的女人說:“對!快去接接。”說著甩開大腳片走了。
她出去一會兒又轉了回來,沒接著人。
周伯東似有所悟地說:“我知道她在哪兒了。”說完就走了。
根朝他喊:“你自個兒先去吧!我得去開會,找到她回來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