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曼麗再不願乘飛機——”魯先生對我解釋以後又埋怨他的太太:“否則,我們可以在北京多玩兩天!”
“隻要咱倆在一起,瑞田,不論坐火車旅行,還是在遊覽,都一樣的快活。Oh!My derling!這可是我盼望已久的隻有你和我無憂無慮忘掉一切一切的日子……”她一口氣不間斷地說完了這長句子以後,情不自禁地撲上去,摟抱住她的丈夫。我隻好閉上眼睛,這樣感情衝動型的妻子,丈夫要是神經衰弱的話,還真受不了。
“你也不怕人家李先生笑話——”
Never mind!她勾住他脖子不撒手,笑著說:“我一開始就沒把李先生當作外人!”
“夠啦夠啦,曼麗,別這樣!”他怎麼也掙脫不開,笑著對我說:“你拿她有什麼法!女人嘛,太冷,讓人受不了,太熱,也讓人受不了!”
魯太太搶著說:“我就情願熱得燃燒,熱得爆炸!”
“真是燒了炸了,那什麼都完了。”
“如果當真那樣結束的話,我倒求之不得!”
“天曉得——”做丈夫的隻好搖頭。
看著這對摟抱著的夫妻,我想君子有成人之美,應該把這小小的空間留給他倆。何況列車開行了好一陣,那位第四個乘客一直未露麵,正好成全了。於是我點了一支煙,準備到過道裏去,她鬆開了她的先生跳起來,擋住我的去路:李先生,我可沒有把你當成Play gooseberry的意思!因為你挺像我的一位Uncie,所以我才不在乎的。
她按我坐下來,我示意手中煙卷,表示別無其他想法。
“那我也就敢抽了!”她笑了,這笑或許發自內心,更為動人。她點燃一支煙後說:“當空姐的時候,公司絕對禁止吸煙。後來因為他出現了,消失了,又出現了,又消失了,害得我不僅抽煙,還學會以酒澆愁。”
魯先生做出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全怪我,全是我的錯,還不行麼?”
“我根本沒有怪你的意思,親愛的,要怪的話,隻能怪自己,誰教我那一年偏偏替班飛San Francisco航線呢?要遇不上你,至今不也就太平無事麼?誰教我偏偏又癡癡地愛上了你,那也就無話可說了。”這種口頰留香的語言,看出這兩口子真誠的愛。
我說:“像你們這樣毫不衰減的愛情,多好!”
“是嗎?”魯太太反問。在嫋嫋的煙氳裏,那張漂亮的臉上有股楚楚動人的神色。也許是一絲不易察覺的惆悵,但倏忽即逝。她說:“Uncle!”真好笑,她居然親親熱熱地稱呼起來,我連忙搖頭擺手表示愧不敢當。她不理,徑直說她的:“Uncle!愛情是很難把握的,是不是?想起來真有點戲劇性,他和他的董事長,也就是他的大後台乘坐我們航班。他發表他的議論,偏偏我聽到了。他說:‘別看這些空中小姐,幹幹淨淨,漂漂亮亮,麵帶笑容,其實她們心裏個個都很快活麼?不快活還要做出快活的樣子來,倒更痛苦!’真的,那時我可不開心呢,這話把我打動了,女人嘛,最容易感情用事了……”
“隨後呢?”我想象不出她所說的戲劇性在什麼地方?這豈不是太正常的相遇相愛的故事?如果說有什麼特點,無非這一切發生在八千米以上高空罷了。
魯太太說:“你問他呀!”
“你真讓我對李先生講嘛?”他也是很無所謂的樣子。
“為什麼不呢?這不是很自然而然的事麼?再說,親愛的,你憑良心,李先生像不像住在Hcnnessy road的Uncle?”
“哦,上帝!你最好別提你那位好心的叔叔,他在渣打銀行數了一輩子港幣,除了錢以外,什麼都不懂!”
魯太太強烈地表示反對:“他最關心我了!”
“好吧好吧!”魯先生是個很體貼太太的丈夫。“不過,曼麗,他的主意實在並不高明。”
“可挺實際,你承認不承認?”
魯先生笑著對我說:“愛是挺莫名其妙的,也許這是一位最值得去愛的女人,可你並不愛;也許這是一位你最不應該去愛的女人,結果你怎麼也丟不開手,朝思暮想,明知其不可為而為之——”
“親愛的,你別扯遠好不好?我求你!”魯太太打斷了他。然後又想起了什麼,問我:“Would you hare something fo drink?”接著又翻皮箱,找出一瓶X。O。來,那是COURVOISIER名牌白蘭地,還帶有喝這種酒的杯子。我心想,這夫婦倆夠會享受,生活得這樣有滋有味,起碼相當富裕。“哎,接著說你在飛機上的事呀!”
“當時隻不過觸景生情,其實更多是我個人感受。”
“可惜你那位大後台,居然沒領會——”她俏皮地笑了。
“咱們不提她行不行?”魯先生央告地說。因為在口語交談中,第三人稱的性別不如英語那樣容易區分,我一時沒悟過來。
喝了點酒以後,就像機器加過潤滑油一樣,話便多了起來。魯太太搶著說了:“我們在San Francisco並不停留多久,很快調頭飛香港。啊哈,想不到在機艙裏又看到了他,我傻了,怎麼回事?這位先生跟我們往返美國一趟,幹什麼?發神經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