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眼中的茫然退去時,回頭換成另一種疑惑的眼神盯著凱菲瑞,剛才用手捂住瓦利馬嘴巴的並不是他,而是看似弱小的凱菲瑞小姐,這阻止了瓦利馬死亡前發出的慘叫。
相比起布魯菲德,凱菲瑞實在鎮定太多了,她皺眉注視著地下的屍體,血液正在擴散,她察覺到布魯菲德的疑惑,沉聲解釋道:“人被謀殺前所發生的聲音是非常響亮的,我在圖書館的相關書籍裏看過,所以我選擇第一時間把他的嘴巴捂住……別發呆了,我們得立即處理它!”
布魯菲德低沉的“嗯”了一聲,心裏卻始終難以釋然,剛才凱菲瑞小姐的手法未免太過嫻熟了吧,尤其還在那樣的環境下,但他立即把這些古怪的念頭拋到一邊,他剛剛殺了人,而這個人是法考爾金的家族官員,謀殺家族官員的罪名是可怕的,現在得考慮後路了。
他腳步沉重的走了回來,正要拖動瓦利馬的屍體,凱菲瑞卻問:“布魯菲德,你想如何處理它?”
其實這時布魯菲德的腦海裏仍是填充著彷徨和驚慌,甚至已經有點為剛才的衝動而懺悔了,麵對這樣的問題,他以死氣沉沉的聲音回答道:“把他拖到後麵的院子裏埋掉,今晚烏雲蓋住了天空,應該沒人能夠發現我們……”
“應該?”凱菲瑞小姐的眉頭皺得更厲害了,不知為何,布魯菲德感覺到她的語氣裏有一絲嘲諷和不滿,她冷冷的分析,“布魯菲德,後麵的院子是對著住宿樓的,可以看到那個院子的預備成員共有一百二十二人,你能保證所有人都不會將腦袋探出窗外?這被人發現的可能性是相當高的。”
對於凱菲瑞小姐竟然能報出這麼精確的數字,布魯菲德心裏又是打了個突兀,他抬起頭,有點負氣的問:“那我們還能怎樣?”
“你不是有餐廳的鑰匙嗎?我們先把它拖進餐廳的小冰庫了,然後馬上回來這裏把地方清掃幹淨!關燈的鍾聲快要打響了,我們的動作必須快。”在重大的危機麵前,凱菲瑞小姐的冷靜和鎮定實在遠遠在布魯菲德之上,連布魯菲德在餐廳當幹部學徒的事也計算在內了。
布魯菲德注視著這個曾以為已經了解透徹的心愛姑娘,忽然一陣心神仿佛,覺得她變得有點陌生,或許正是因為生死存亡的危機,才讓她暴露出本來的真實性情?但他馬上回過神,跟上對方的思路,問:“放進冰庫就不被人發現了嗎?”
凱菲瑞說:“明天是休息日,訓練營餐廳僅僅提供早點和晚餐,早點並不需要打開冰庫,我們可以在晚餐前處理好它。”
“如何處理?”布魯菲德發覺在這一刻,凱菲瑞對餐廳的運作係統竟然比自己還要熟悉。
“……那裏還有一台絞肉機!”凱菲瑞冷冰冰的回答。
布魯菲德終於猜到她要如何處理了,本已平伏的胃酸再次上湧,他難過的按住胸口,不讓自己又一次吐出來。
“小心點抬他的屍體,別讓血跡沾上衣服,那將很難洗掉的……”
“……”
兩個都是做事利索的人,迅速將瓦利馬的屍體抬進了餐廳的冰庫,所幸的是,餐廳離這裏不遠,沿途並沒有人發現他們,接著兩人又從餐廳裏取出清潔的工具,清除沿途所有可疑的跡象。
相比起自己微微顫抖的雙手,布魯菲德不得不再次詫異凱菲瑞的鎮定,那樣的冷靜,使她給布魯菲德的感覺似乎並不是第一次幹這樣的事。
兩人間自然是凱菲瑞小姐擔當起指揮,直到把那間訓練室也清理完畢,凱菲瑞才輕輕噓了口氣,從懷中掏出懷表看了眼,低聲對布魯菲德說:“休息的鍾聲已經敲響了十分鍾,你把清潔工具放回去後,馬上就回自己的房間,記住,要裝得若無其事,不要再對任何人說這件事了……”
她注視著布魯菲德,發覺對方臉龐上仍隱約滲出惶恐,就像他額上的汗珠,擦去了,馬上又再度滲出。
凱菲瑞不禁不禁安慰的衝他笑了笑,這份笑意仍如過去任何一個時刻般溫柔,但布魯菲德的心裏卻沒來由地升起一股寒意,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仍能鎮定如此,麵前這位看似柔弱少女的人生經曆恐怕並不是她所說那麼簡單吧。
凱菲瑞想了想,又道:“明天按正常時間下來吃早點,就像你平時休息日起床的時間,不能早了,也不能遲了,要表現得一切都像沒有發生過,明白了嗎?等早餐時間過後,他們都到外麵去了,我們才開始處理麻煩……”
布魯菲德默然的點了點頭。
“那我先回去。”凱菲瑞又是溫柔的笑了笑,探前身子,像往日那樣和布魯菲德吻別,布魯菲德卻神經質的往後縮了縮,這惹來了凱菲瑞的又一次皺眉,不過她並沒有說什麼,轉身便走出了訓練室。
布魯菲德匆匆將工具收拾好,其實一切都打掃得很幹淨了,但他似乎仍能在四周深沉的漆黑中嗅到令人窒息的血腥味,壓製住心裏的陰影,他將所有清潔工具拿回餐廳,再將工具清洗一遍,再放回原位後,想了想,最後將那把被他珍視為海術師防身利器的短劍,現在的殺人凶器也放到了冰庫裏。
他感覺已筋疲力盡,對比起平日的體力訓練,這點活其實並不算什麼,但力氣就是像被抽幹了一樣。
他擦了擦臉上的汗珠,又對著餐廳裏鏡子,借著一點點窗外的星光,稍稍整理好衣裝,自問除了臉色異常蒼白外,並沒有太多的破綻後,才大步往樓上走去。
這夜剛好是塔米老人當值,他可很清楚布魯菲德和凱菲瑞之間的關係,還以為是某些男女之間的體力活動,導致布魯菲德體力不支,才令麵色難看如此,微笑道:“布魯菲德,你可遲到了差不多半個小時啊。”
“對不起,塔米先生,下次我會注意的。”話出口後,布魯菲德才發覺自己的聲音頗是沙啞。
塔米曖mei的會心一笑,說:“年輕是資本,不過要注意身體喔。雖然家族在這方麵的管理盡可能的人性化,但也不要隨便被槍口瞄上呀!”
布魯菲德隻好回以一笑,但他相信自己的笑容一定比死豬還要難看。
塔米大叔明顯談興正濃,布魯菲德隻好耐著性子閑聊了幾句後,不得不用目光提醒他看看牆壁上的掛鍾,他實在延遲太多回房間了,是違反條例的。
這才得到放行,布魯菲德回到房間後,身體幾乎虛脫了,他坐倒在床鋪上,使勁地呼吸著空氣,腦海裏又是浮現出血腥的畫麵,接著是一片真空般空白,空白過後是凱菲瑞小姐那張異常鎮定的臉,還溫柔的笑了笑,這令布魯菲德莫名的感到一陣毛骨悚然……
當他有罪惡感升起時,他又不斷安慰自己,他隻是殺死一頭邪惡的畜生,就算海神見證,也得承認這是一個正義之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