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2章(2 / 3)

由易雨萍,沈天涯又想起另一個女人羅小扇來。他暗忖,是不是潛意識裏被這個女人左右著,才鼓足勇氣拒絕了易雨萍?沈天涯想,好久沒和她聯係了,她現在怎麼樣了?就撥了羅小扇的手機。對方卻沒開機,這才想起時間還早,人家恐怕還沒起床呢。

正胡思亂想著,穀雨生敲門進來了。他說:“給我老實交代,昨晚你哪去了?”沈天涯說:“下午到街上去買牙膏,從一家發廊門前經過,被小姐拉進去出不來了。”穀雨生笑道:“可以理解,食色,性也。”

開了兩句玩笑,穀雨生說:“這幾天我有些空閑,搞點什麼活動吧?”沈天涯說:“搞什麼活動?是嫖還是賭?”穀雨生說:“嫖賭花錢費時又傷身,還是搞點有益身心健康的活動吧。”沈天涯說:“聽領導的安排。”穀雨生說:“昌都城裏,你不是有些品位不錯的茶友麼?請他們過來,遊遊紫霞洞,再到紫霞泉邊取水煮茶,肯定別有一番情趣。”

沈天涯就動了心,他來昌永前就有這樣的想法的,便說:“我給遊長江打個電話吧,他會來勁的。如果易水寒有情緒,把他也請過來。”穀雨生說:“行啊,易水寒不是剛從裏麵出來嗎,正好給他壓壓驚。”

事情也是巧,剛跟遊長江通完話,約好來昌永的時間,羅小扇的電話也打過來了。沈天涯說:“一個小時前我還給你打過電話呢。”羅小扇說:“我才開的機。你知道我現在在哪裏嗎?”沈天涯說:“是不是在昌都?”羅小扇說:“現在還沒有,不過已經在車上了,到昌都去出差。”沈天涯說:“來昌得有幾天吧?我剛跟雨生商量好,後天請遊長江和易水寒到昌永來走走,你一定要來。”羅小扇說:“今明兩天我就可以辦好事情,後天正好有空。”沈天涯說:“那就說定了,後天我去接你們。”

這天穀雨生讓秦主任安排了政府辦的小麵包,親自和沈天涯趕到昌都,將易水寒遊長江還有羅小扇一起接到了昌永。

第二天幾個人就驅了車,朝紫霞山進發。到得山前,眾人下車步行。蔥翠的林木,清亮得玉一般的山溪水,早已將這些在城裏困久了的人濾得通體透明。

為讓客人高興,途中穀雨生說:“仁者樂山,智者樂水。我們都是仁智之士,在好山好水麵前,一定要樂起來。”眾人說:“到了穀書記治下,不樂行嗎?”穀雨生說:“為了進一步達到樂的目的,我建議除了遊好山玩好水之外,我們還得想想法子,自娛自樂才行。”眾人說:“怎麼個自娛自樂法?”穀雨生想了想,說:“現在不是時興段子嗎,今天每個人至少要貢獻一個段子,與民同樂。不貢獻段子的,就負責埋單。”

大家都說這個點子好,要穀雨生定個調子。穀雨生說:“段子多是俗物,而青山綠水卻是雅君子,段子不能說得太粗俗,以免汙了這好山好水。不過大俗又往往大雅,能在俗物中尋得雅趣,才是功夫。所以段子要俗,但說得要雅,好與此山此水相諧。那怎樣才讓段子俗起來呢?恐怕還是離不開權錢色三樣東西,因此每個段子裏麵一定要包含權錢色三個要素,誰把這三樣俗物說雅了,誰得金獎。”

大家認可這個規定,要穀雨生先說一個,做做示範。穀雨生不好推卻,說了一個。說有張家女兒初長成人,貌若西施,其父受政府提倡政務公開公平公正的啟發,決定不搞暗箱操作,來一回陽光工程,實行公開聘婿。立即就來了三個人。張父問第一個應聘者:你是幹什麼的?有何資格做我女婿?那人說:我是局長,手中大權在握,要誰圓就圓,要誰扁就扁。張父點頭道:不錯不錯,你已經進入候補之列。再問第二個應聘者。那人說:我是商人,資產過億,上可通天,下可入地。張父也很滿意,又將商人列入候補。最後是一個衣冠不整的年輕人,不用問就知是個無財無勢的倒黴鬼,張父看都不想看他一眼,手一揮,說:去去去,你有什麼條件可以應聘的?年輕人說:我有一個孩子。張父又氣又惱,罵道:你既然連孩子都有了,還到這裏來自討沒趣幹什麼?年輕人說:我的孩子在你女兒肚子裏。

這個段子有點味道,不但權錢色三樣東西都包括在裏麵了,還有幾分巧妙。穀雨生算是開了個好頭。正要找人繼續,誰知已經到了紫霞寺,大家放下段子,走進寺裏。天下的寺廟其實大同小異,幾個轉一圈也就出來了,再從寺後一條小徑折往紫霞洞。

紫霞洞開放不久,沈天涯他們是這天第一撥遊人。跟著導遊小姐進得洞裏,果如穀雨生那天跟沈天涯所說,洞中有洞,洞上有洞,洞下有洞,洞洞連環,別有一番情趣。

在洞裏進進出出,不一會兒來到了洞底。這是一個大廳,一旁有瀑布,有酷似山果野菜的石筍,還有不少猴子形狀的石像。導遊就說這是花果山水簾洞。大家細瞧,還真是這麼回事。大廳裏還有條形石凳,大家坐下休息,說些閑話。

說得來了興致,有人提出該說個段子了,大家就推舉遊長江,說他是堂堂作家,段子一定精彩。沈天涯插話道:“長江,據說你剛評了一級作家,值得慶賀嘛。”易水寒說:“評個一級作家有什麼可慶賀的?長江究竟發表過不少作品,有些人花幾千元錢,從書號販子裏買個不知是真是假的書號,把幾篇表揚稿湊在一起印幾百冊,就可評個一級二級的。”穀雨生說:“我也經常收到過這樣的所謂著作,開始還很當回事的,翻上兩頁,發現大部分沒超過黑板報水平,後來就再提不起興致了,送書人一出門,我就扔進了廢紙簍裏。”易水寒說:“這還算是有作品的,有些僅在報屁股發表過一兩篇《我愛王八節》之類的豆腐塊,連花錢印冊子的字數都不夠,也評上了一級作家。”

眾人大罵易水寒,說這世上哪來的王八節。遊長江說:“王八節好像還沒聽說過,但《我愛王八節》這樣的文章,咱們《昌都日報》卻真的登過。”大家還是不信。易水寒說:“你們不信沒關係,回去我把報紙給你們找出來。我沒看報的習慣,報紙是長江給我的。原來是三月份快到的時候,有人給《昌都日報》寫了篇《我愛三八節》的應景文章,排版時把‘三’字錯排成了‘王’字,出報時又沒校對出來,昌都人民都跟著愛了回王八。”

眾人捧腹而笑。笑過,又回到作家話題上。穀雨生說:“我也不明白,勞模呀,先進工作者呀,可以評出來,那作家怎麼是評得出來的?作家寫東西是給讀者看的,讀者不認可,封個一級二級的,有什麼意思呢?過去我對‘作家’一詞感到非常神往,讀中學時還做過作家夢,現在看那些句子都寫不通順的角色都成了一級作家二級作家,我這夢也做不起來了。”

說得遊長江都不好意思起來,說:“你們別眼紅了,這所謂的一級作家二級作家,沒兩個地方跟工資掛鉤,更別說其他待遇了,是上麵拿來哄我們這些不值錢的文人的,就好像玉皇大帝封給孫悟空的齊天大聖,頭銜嚇人,可組織部檔案裏卻找不到依據,連參加蟠桃會的資格都沒有。不過孫悟空沒資格參加蟠桃會,還有一身本領大鬧天宮,我們這些臭文人,最多寫兩篇狗屁文章發發牢騷,再沒別的本事。”

羅小扇要替遊長江鳴不平了,說:“遊作家說的也是,人家文人自費印本書,評個一級作家二級作家,於國於民並無大礙,還促進了造紙業和印刷業,哪像有些人隻要沒走錯夜路,一朝權在手,什麼小車小樓小老婆都到了手,那才禍國殃民呢。”

見話題扯遠了,沈天涯忙說:“別搞得太嚴肅,嚴肅了還怎麼實現雨生的主題,樂山樂水呀?長江還是說段子,大家樂樂吧。”眾人都說有道理,請遊長江說了一個。說是有人喜歡瀟灑,在賓館裏開了房,喊小姐按摩。小姐很漂亮,那人提出特殊服務,小姐要加收五百小費,那人也不砍價,一口答應了。事畢,小姐朝那人要錢,那人拿出罰單,寫上罰款五百元,遞給小姐說:五百元在這裏。小姐哪裏肯幹,說要報警。那人亮出工作證,說,我就是管警察的。小姐一看,是公安局長,隻好自認倒黴。

這個段子沒有穀雨生說的精彩,大家就說遊長江這個一級作家肯定是送禮送的。好在段子裏的三個要素都已具備,也就讓遊長江勉強過了關。

起身繼續往前。沒走上幾步,發現一旁有一個小洞,洞口很小,一次隻能通過一人。導遊說:“這是情人洞,裏麵有供情人談情說愛的小包廂。但我們有洞規,隻能有情人才能進去,而且免費。”大家樂了,說:“那導遊你說,我們這裏誰和誰是情人?”導遊說:“誰和誰是情人,也用不著我來猜,隻要往洞裏喊著對方的名字,大呼‘我愛你’三個字,如果真是情人,裏麵就‘我愛你我愛你’地回答你,如果不是情人,裏麵什麼聲音也沒有。”

大家甚覺有趣,天下竟有這樣的奇事。遊長江有些心癢癢的,走到導遊小姐麵前,說:“小姐把你的名字告訴我,我如果喊應了,那你就是我的有情人,跟我進去坐包廂。”導遊也大方,說:“我叫劉拉芳,你喊應了,我一定奉陪。”

遊長江就走到情人洞口,大喊三聲“劉拉芳我愛你!”裏麵卻默默無聲,什麼動靜也沒有。導遊笑道:“看來我們還不是有情人。”遊長江說:“拉芳不是你的真名吧,好像是什麼洗發液,電視裏天天都在打廣告。”

“電視那是侵權,我正要跟它們打官司呢。”導遊開玩笑道。又指指客人中惟一的女性羅小扇,“這位女士是你們的朋友,你總知道真名吧,你喊喊她的名字試試?”遊長江就對羅小扇說:“小扇同誌,你同意嗎?”羅小扇笑道:“行啊,看我有沒有緣分做你的情人。”

遊長江又扒在洞口喊了幾聲“羅小扇我愛你”,還是沒反應。

遊長江氣餒了,把易水寒推上前,說:“水寒,你去試試。”易水寒說:“那好吧。我對小扇已是傾慕已久,希望今日能夠遂願。”也把頭伸進洞裏,喊了幾聲“羅小扇我愛你”。裏麵還是沒有響應。

接下來穀雨生也去試了試,也是一樣。最後隻剩沈天涯了,他不肯試,說:“我就不用試了。我跟小扇同事多年,如果是有情人,也就不會各奔東西,一個省城一個縣裏了。”

話是這麼說,其實沈天涯是心懷顧慮。這雖然是開玩笑的,誰也不會當真,但如果沈天涯喊了,情人洞有響應,那要讓羅小扇尷尬;沒有響應,又會讓她生出什麼想法,還要影響今天的遊興。可遊長江他們不幹,一定要沈天涯喊。沈天涯去望羅小扇,她笑著向他點了點頭。他知道她的意思,她不會介意的。沈天涯這才朝洞口走了過去。

也是怪了,那“羅小扇我愛你”幾個字才從沈天涯嘴裏喊出來,洞裏就傳來了“我愛你我愛你”的聲音,而且真真切切,沒什麼含糊的。沈天涯感到很驚奇,世上哪有這麼巧的事情?他接著又喊了兩聲,裏麵又跟著響應了兩次,那“我愛你我愛你”的應聲一次比一次嘹亮悠長。

大家就鼓起掌來,說:“有情人終成眷屬。”把沈天涯和羅小扇推進洞口。

進得洞裏,才感覺有一股不知來自何方的清風在不大的洞壁裏旋轉著,環繞著。慢慢這股風就消失了,洞裏變得靜如止水。沈天涯估計是這股來路不明的風的作用,才讓他的喊聲有了回應,而絕不是因為他跟羅小扇是有情人,盡管他倆確實是有情人。羅小扇則不是這麼認為,她覺得這的的確確是上天對她的回報。她感到很滿足,依偎在沈天涯懷裏,渾身都漲滿幸福的浪潮。

情人洞裏非常暖和,燈光很暗,氣氛跟“情人”二字十分吻合。兩人繞了半圈,發現有一個石屋,門外寫著“情人屋”三個字。兩個人就不由自主地進了石屋,才發現裏麵不僅有石桌石凳,還有一架小石床,石床上還備著席子和毛毯。兩個人驚歎著設計人的用心,怦然心動了。羅小扇早已支撐不住自己,泥一樣癱在了沈天涯懷裏。沈天涯便把她抱起來,一邊吻著她滾燙的嘴唇,一邊將她輕輕放到了石床上。

更奇的是,身後的石門像武俠小說裏寫的那樣,無聲地緩緩合上了。看來這個石床上裝著什麼機關。

沈天涯就覺得他們到了一個奇特的幻境,他沈天涯已經不是沈天涯,懷裏的羅小扇也不是羅小扇,一切仿佛都在上帝的魔掌之中,上帝要把兩個人團成泥就是泥,上帝要把兩個人和成漿就是漿。

等兩個有情人死而複生,出得情人洞,回到紫霞洞口時,大家已等在那裏了。都笑他們做情人做得忘了現世。遊長江還取笑他倆道:“真是洞中隻片刻,世上已百年啊。”說得羅小扇臉都紅了。

這時導遊走過來,手上拿著一個小本子,要沈天涯兩個留言。沈天涯說:“我的字醜,不好意思。”眾人說:“我們都留了,你們怎能不留?”導遊也說:“是呀,每個客人都是要留言的,這也是對我們進一步開發紫霞洞的一種鼓勵嘛。”

沈天涯隻好拿起筆,沉思片刻,在上麵寫了兩句話:

世外桃源洞中洞

夢裏幻境人上人

眾人過來一瞧,都說沈天涯這兩句話寫得好,與這個紫霞洞的情境十分貼切。站在沈天涯身後的羅小扇見了,卻掩嘴笑笑,悄悄在他背上狠狠捏了一把,同時在他耳邊罵了一句:“你真壞,壞透了。”當著眾人,沈天涯不好表示什麼,把本子還給導遊。

幾個人開始往紫霞泉進發。

有人提出該由易水寒說段子了,易水寒便說了一個。說是有一位副處長多年沒得到提拔,後通過多方努力,終於如願以償當上了處長。興奮之餘,他發現局裏處級以上幹部最近都養了寵物狗,覺得自己既然已經做了處長,不養一隻,豈不掉價,於是帶著三歲兒子上寵物市場選狗。終於看準一隻,處長將寵物狗抱在懷裏,愛不釋手地摸摸胸脯,摸摸屁股,又摸摸大腿,還親熱地吻吻狗臉,然後去掏錢包。兒子不解,說:爸你把這隻狗抱在懷裏,又摸又吻的,是幹什麼?處長說:我覺得它好玩,要把它買走。兒子說:那個禿頂男人是不是也覺得媽媽好玩,要把媽媽買走?處長臉色就沉了下來,說:別胡說!你太小,不諳世事,禿頂男人是你爸爸單位的局長。你知道你爸爸是怎麼當上處長的嗎?

易水寒的段子說完,離紫霞泉也不遠了。大家都說易水寒這個段子不僅權錢色都包括在裏麵,而且俗中有雅,比遊長江的那個強多了。

來到紫霞泉邊,眾人讚歎了一陣紫霞泉的清純,說這樣的泉水,就是三分茶葉,也能煮出十分茶水來。然後開始為煮茶做準備。茶具茶葉和煮茶的水壺都在隨身的包裏,大家取的取泉水,支的支石灶,拾的拾柴草,然後生火架壺,幹得十分開心。

沒多久,壺裏的新泉就沸騰起來,遊長江開始獻藝,什麼丹鳳朝陽,春風拂麵,什麼韓信點兵,關公巡城,什麼三龍護鼎,潤物無聲,講解得頭頭是道,讓各位陡長了識見。山鮮崖鮮,草鮮木鮮,鳥鮮獸鮮,泉鮮火鮮,真是世間少有的佳境佳茗,這茶喝起來自然格外芬芳香醇,韻味綿長。

忍不住要以茶代酒,相互敬獻。穀雨生感謝客人看得起他這位基層幹部,看得起這方心山情水,不辭辛勞,遠足而來,給昌永增色,給昌江增輝。遊長江和易水寒卻說,應該是他們感謝穀書記,給了他們踏山鑽洞,以茶會友的好機會。

有山水可樂,有茶藝可賞,有佳茗可品,有閑話可聊,在這個各自為名為利四處奔忙的世上,實在是一種十分奢侈的享受了,大家心情非常舒暢,就有了醉山醉水醉茶的感受。快活間,有人提出,喝酒需要下酒菜,喝茶不用佳肴,一路上就沈天涯和羅小扇兩個沒說段子了,何不讓他倆說兩個更加精彩的拿來佐茶。大家就響應,問他們兩個誰先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