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縣噩夢
“老天咋就不長眼哩,做夢也想不到會被淹成這個樣子。”陝西華縣下廟鎮西甘水村72歲的老人李全巧一邊挖薺薺菜一邊自語。想到痛處,老人不覺淚眼昏花。
這是記者在去華縣重災區途中遇到的第一個受訪者。李全巧老人所經曆的痛苦,其實有著一定代表性。去年8月間的一場大水,將她所棲身的老屋——一座土木結構瓦房徹底摧垮,兒子新建的三間磚混結構房屋也未能幸免。
從老人斷斷續續的描述中記者了解到,整整一個冬天,李全巧一家八口人暫住在鄰居房頂政府發放的救災帳篷裏,一雙腳都被凍腫了。“水來得太急,衣服、糧食、家具都來不及搬,就全漚在水裏了。即便是現在,房前屋後的莊稼地裏,還是進不去人,淤積著腥味撲鼻的積水,玉米絕收,蘋果樹、梨樹、花椒樹被洪水浸泡,基本上全死掉了。”
和李全巧一家遭遇一樣,西甘水村村民吃的全部是政府救濟的糧食,穿的基本上是民政部門發放的捐贈衣物。盡管寒冷的冬天終於熬了過去,但像往年一樣緊張忙碌之中充滿喜悅的春天還遠遠沒有到來。“大水清退之後,幾乎所有的莊稼地都因積水太多無法下種,加上部分土地鹽堿化,看這個架勢,至少上半年是要空等了。”一位40多歲的王姓村民忍不住插話說。
沿村間土路顛簸前行,沿途景象頗為淒慘:道路兩旁的農田積水業已退去,凝結成龜背紋般的硬塊;很多果園仍然浸泡在積水中;沿街房屋,正麵泥漬已被清除,但側牆、內壁上還殘留有清晰的洪水遺漬。深藍色的救災帳篷穿插在生機暗淡的村莊裏,這一切景象時時提醒著人們,這裏曾遭遇過洪水肆虐。
“大量收購枯死果樹,價格麵議。”類似這樣的招牌,在采訪車途經的每一個村子都可以看到。道路兩旁的村戶門前,堆積最多的也是剁成細節的果樹枝幹。十字大隊武萬傑一個上午已經拉了滿滿兩架子車的果樹枝條,這位侍弄四畝果樹已經四個年頭的中年男子眼圈泛紅地說,前兩年忙著上肥料,剪枝條,掛果才一年,就都毀在洪水中了。攀談中,他身旁的妻子不停地給記者使眼色:“誰都不能和他提果樹,他總是回不過神來,越想就越心痛,畢竟一大筆貸款泡在水裏了,家裏還有兩個正上學的孩子。”
廢墟上的希望
下廟鎮胡村小學的規模,超出了記者的想象。13頂帳篷搭在遭洪水摧毀的校園廢墟上,全鎮21個行政村中一半村落的690名學生在這裏求學。“還有兩頂帳篷沒有撐起來,實在是沒有空地了,教室太擠,兩人課桌現在三人共坐。”教齡32年、51歲的李玲霄校長抱怨說。
去年的洪水,將這所占地40畝擁有83間教室的高級小學幾乎夷為平地,剩下的隻是9間危房、一扇大鐵門和一間門房,如今門房成了教師休息室和校長辦公室。談話中,適逢課間休息,不時有教師進來倒熱水。“學校能夠為老師們提供的,就剩下給教師們燒口熱水了。”李玲霄說,從去年10月中旬開辦起帳篷小學,集納9所初小的30多名教師就是在這樣的環境裏堅持工作。
同惡劣環境相比,至今讓李玲霄心有餘悸的還是在洪水中搶救校產。“那天雨下個不停,一路上都是往縣城轉移的村民,趕到學校時,村落的人基本上已經走空了,想到剛剛才到位的幾千本教材,央求一位村民幫助轉運,裝載著電教器材和書本的機動三輪才駛到大路上,後麵的水就一浪浪地撲來,想起來都覺得後怕。”李玲霄說,來不及轉運的16部投影儀和剛添置不久的電視機最終還是泡在了水裏,而幫助學校搶運書本的村民更是一點家產都沒來得及帶出來。
連續一周,李玲霄都覺得心情很好,因為國債劃撥的100萬元校園重建資金已經到位,如果不出意外,今年7月31日前,新校園就可以竣工投入使用。幾天來,承建方陝西省第六工程公司的兩名工程師一直在同她協商新校園的設計。“其實也沒啥好設計的,我就是想讓他們把樓建高些,最好能經得住洪水,有過去年的經曆,難免有些怕,萬一今年再發洪水呢?”
事實上,當前迫切需要解決的問題,還不隻是圖紙設計,由於洪水滯留時間長,用施工單位工程師的話說,“挖兩鍬土,就可見水。”因而需要開挖兩道二米左右的深坑用以抽排水。“可是學生上課不能受影響,校園裏已經沒有合適搭建帳篷的地方了。”李玲霄又一次犯難了。
難以承載的痛
從胡村小學北望,正前方就是渭河大堤,直線距離不足500米,驅車向東北方向行駛約1公裏地,就是去年渭河支流羅紋河決口處,西北方向則是石堤河決口處,處在夾槽地帶的下廟鎮無疑是洪水重災區。
在下廟鎮所屬村落與村民攀談,很多當地群眾對去年一場“小水”釀成的“大災”百思不得其解。援引此前官方的說法是,比之1954年三門峽大壩未建成之前那場流量達7660立方米的洪水,去年洪峰流量僅有3570立方米/秒,簡直可以說是“毛毛雨”,但去年水位卻比1954年的水位高出3.95米,流速慢10倍,每小時3公裏的流速,簡直像是“閑庭信步”。歸根結底,是同潼關高程抬高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