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象下的軍閥混戰

曆史上的袁世凱、段祺瑞、黎元洪、馮國璋等些人,大都出身自北洋新軍。在民國初年的政治舞台上,除了黎元洪沒有多少軍事實力以外,剩下的其他幾位都手握重兵。他們以軍事武力作為自己堅實的後盾,進而在政壇上有所建樹,同時排擠自己的對手。這段時期在中國曆史上也被稱為軍閥混戰時期。出現軍閥混戰有一個前兆,中央的力量薄弱的時候,就是軍閥混戰出現的時候。在中國曆史上出現“五胡亂華”、“五代十國”時,都有這種鮮明的特點作為前兆。

現在總提軍閥混戰,什麼是軍閥呢?這個軍閥就是以自己的軍事武力為班底,通過拓展地盤掠奪資源為手段,壯大自己的力量。他的主要目的,不是發展經濟、建設地方,而是讓自己的地盤越擴越大,自己的勢力越發展越大,就我們常說的“擁兵自重”。這一類的人被稱為軍閥。民國年間就是一個非常典型的軍閥混戰時期。那麼這種局麵是怎麼形成的呢?就是前邊提到的中央政府的薄弱,造成地方力量越來越大。

清朝末年,清政府在兩次鴉片戰爭中輸給英國、法國;甲午中日戰爭輸給了日本;後來和八國聯軍打,輸得一塌糊塗。地方的豪強勢力看到清政府如此軟弱無能,都有一些想法。而且那個時候,地方的軍政勢力也具備了一定的規模,比方說曾國藩的湘軍,李鴻章的淮軍,都有著鮮明的地方特色。到了1901年,為了籠絡人心,慈禧又不合時宜地推行新政。這也是為了籠絡地方,重新樹立中央的威信。但是這一下把潘多拉的盒子給打開了。慈禧的這新政內容是什麼呢?就是要辦學堂,辦軍隊,各地要搞工商業,然後把這些大權都下放給地方了,說白了賦予地方軍政等重要的權力,甚至把收稅也賦予了地方。這些政策實施之後,各個地方勢力逐漸強大。當時,清朝政權搖搖欲墜,各個地方的豪強勢力根本不聽清朝廷的,正好在這個時候武昌起義爆發了。

辛亥革命開始後,各個地方軍閥借著辛亥革命的名義紛紛宣布獨立。說白了,辛亥革命給了各路軍閥一個獨立的絕佳時機跟借口。在武昌起義的時候,革命軍的力量是薄弱的,孫中山當時為了推翻清政府,必須倚重各地的軍閥。我們現在看,像蔡鍔這些人就是各地軍閥勢力。在討袁的問題上,可能蔡鍔跟孫中山是一致的,這個事過去後,蔡鍔跟孫中山是不是一條心就難說了。所以,各地軍閥是各懷心事。在當時這種情況下,各地軍閥,尤其是南方的軍閥,它的勢力分散,是打不過北洋軍的。袁世凱的北洋軍實力遠在南方軍閥之上。孫中山沒辦法,以臨時大總統的職位相讓,換得袁世凱逼宮、清帝退位來實現共和。

假如袁世凱上台以後,真按照《中華民國臨時約法》來,可能各地軍閥就沒有借口擁兵自重了,全國也就在武力的基礎上實現統一了。可是袁世凱本身就是最大軍閥,他的目的是要發展自己的勢力。所以最後他當了83天皇帝,弄得全國一盤散沙。結果在征討袁世凱的過程當中,各個派係的爭鬥越來越激烈。所以,袁世凱下台之後,又出現了直係——馮國璋、曹錕、吳佩孚,皖係——段祺瑞,奉係——張作霖,這是北方三大係。這三大係軍閥打得是不可開交。南方的軍閥雖然勢力沒有北方這麼大,但也是派係林立。對於這種局麵,孫中山看不下去了。一看自己沒有硬拳頭打不了天下,於是他在廣州辦了黃埔軍校。黃埔軍校是在軍閥林立的情況下給逼出來的,國民黨要掌握自己的軍隊。

與此同時,北方處在亂套的階段。曹錕掌握著眾多的兵力,勢力最大。他有點兒不大甘心就做個軍閥,他也要嚐嚐大總統的滋味。所以,當時曹錕組織選大總統。這個選大總統在當時來看就是笑話,因為當時參議院、眾議院兩院議員,必須得超過四分之三以上的人參與投票,然後票數超過半數,這大總統才能當選。曹錕想當大總統,這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可是他沒有那個政治資本和威望。他和段祺瑞這些人不同,段祺瑞是軍政兩界都跨了,曹錕以往就在軍界,沒跨入過政界,沒有人相信曹錕會治理國家。但是曹錕有辦法——賄選,有錢能使鬼推磨,在民國年間賄選總統,不算什麼稀奇事。你看段祺瑞那麼清廉,借銀行一分錢都得還,可是到他政治選舉、需要錢的時候,大把大把從銀行拿錢,他不在乎了。所以在民國年間,這樣的事屢見不鮮。但是曹錕把賄選總統發展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他當時公開開價,哪個議員投我一票,給五千塊現大洋。五千塊在當時可了不得了!本來兵荒馬亂的,有不少議員都不在北京待著,跑到熱河跑到天津去了,一聽說這事又回來了。幹嗎?領這五千塊現大洋。當時曹錕現場寫支票,你答應投我一票我就寫,但是有一點,支票我給你了,兌現得什麼時候呢?我要真成功當選大總統了,這時候才給你兌現真金白銀的現大洋。他當時發出了570張支票,你算算,一張五千塊現大洋,這總共多少錢呢?這就是根本不拿國庫當回事。但即使這樣,還是沒有湊夠四分之三的議員,沒法選。這時候,曹錕在北京的六國飯店專門成立辦事處,告訴所有議員不得離開北京,都給你圈住,你選也得選,投也得投。

最有意思的是,與此同時,反對曹錕賄選的政治勢力也在六國飯店設立辦事處,跟他唱對台戲。他們怎麼唱呢?以毒攻毒,誰要是不選曹錕,我給你八千塊現大洋,比他還多三千塊。你說這不成政治鬧劇了嗎?還真收買來了40多位議員。這40多位議員裏邊。有的人隻拿了這邊八千塊的支票;還有幾個兩邊拿錢,既拿了曹錕那五千,又拿了這邊八千,到時候誰上去我去誰那兒兌現,兩頭買好我不虧。所以,當時這個情況是亂七八糟。最後,大家稀裏糊塗地就把曹錕捧成大總統了。這些議員被老百姓稱為“豬仔議員”,就是說你簡直跟頭豬一樣,唯利是圖,見錢眼開,根本不考慮民意。由於兵荒馬亂,本來有一些議員慷慨激昂地指點江山,這些人有理想,可是現實把他們的理想破滅了,他們最後為了點兒利益屈服,開始捧曹錕了。在那個混亂的年代,人想堅守自己的理想很困難。

可是當時直係軍閥裏邊並不都是像曹錕這樣的糊塗蛋,也有一些很清醒的,比方說吳佩孚。吳佩孚在1922年“第一次直奉戰爭”獲勝後,成為北洋軍閥的首要人物,達到自己權力上的巔峰,但是經過幾次軍閥混戰,他江河日下。吳佩孚這個人一生比較耿直,除了軍裝以外,像其他什麼西裝之類的沒有。他到哪兒都一身軍裝,嚴格要求士兵,自己跟士兵同甘共苦,輕易不肯去吃小灶。七七事變以後,日本鬼子來了,占了北平,別人都南下躲避,他就在北京待著,而且明確表示,我決不跟日本人合作。日本人不肯放過他,想把吳佩孚這種有影響力的人物推出來,讓他出麵組建華北政府,削弱老百姓的抗日意識。最後吳佩孚來個什麼招兒呢?我在我的客廳裏擺上一口棺材。你請我出去我就死這兒。1939年12月,吳佩孚因吃餃子被骨屑傷了牙齒,高燒不退,日本牙醫受日本特務土肥原賢二指使將其謀殺。

吳佩孚曾寫過一副自勉聯:

得意時清白乃心,不納妾,不積金錢,飲酒賦詩,猶是書生本色;

失敗後倔強到底,不出洋,不走租界,灌園怡性,真個解甲歸田。

不管這副對聯有無誇大之處,但吳佩孚的民族氣節無疑是非常值得我們敬佩的。

北派的這些軍閥互相混戰,打來打去彼此削弱,孫中山以黃埔軍校為核心培養出了自己的軍隊,通過北伐的方式,消滅了吳佩孚、孫傳芳這些軍閥的勢力,短暫實現了在軍事意義上的國家統一。

可是孫中山先生過世以後,以蔣介石為核心的新軍閥勢力又起來了。這些新軍閥勢力大多數都跟國民黨有關。自1928年12月29日張學良東北易幟以來,奉係軍閥直接聽命於國民黨——起碼名義上聽命於國民黨,這是為奉係軍閥。蔣派軍閥蔣介石就不用說了;桂係軍閥是誰呢?是以李宗仁、白崇禧為首的;馮係軍閥是馮玉祥;晉係軍閥是閻錫山。1927年,蔣、桂、馮、晉四派軍閥戰爭的前奏響起。1927年開始的時候,蔣介石跟馮玉祥還好得跟一個人似的,兩個人經常見麵,一見麵就說為三民主義奮鬥終生。為什麼這樣呢?因為我們知道,1927年4月12日,蔣介石發動反革命政變之後,汪精衛又在武漢發動“馬日事變”,整個國民黨的政權分成兩派,一派是武漢汪精衛,一派是南京蔣介石。這個時候,張作霖當了陸海空大元帥,成為北洋政府的頭領。所以事實上,中國出現了三個政權對峙局麵。在這個時候,擁有數十萬兵力的馮玉祥,控製著河南、陝西、甘肅。而且你別忘了,鄭州是鐵路的核心點,所以這個地方是兵家必爭之地。如果跟馮玉祥拉上手,往上可以直接打到北方,直接跟張作霖對抗;往南呢,武漢、南京,一馬平川。所以當時汪精衛和蔣介石都想結交馮玉祥。

蔣介石先下手為強,跟馮玉祥拉上了鉤。而且蔣介石知道馮玉祥雖然勢力大,可是陝、甘、豫一代比較貧瘠,數十萬大軍的糧餉是個問題。所以蔣介石見馮玉祥第一麵,就奉上見麵禮數十萬大洋,幫其解決糧餉問題。馮玉祥很感激,說蔣介石真是知己,兩人第二年換了金蘭譜。什麼意思?就是拜把子,認兄弟。馮玉祥字渙章,所以後來蔣介石叫他煥章吾兄;馮玉祥叫蔣介石為介石吾弟。拜把子後照照片,兩個人互相謙讓,誰也不肯居“左”。說這“左”是怎麼回事兒呢?在這部隊裏,左為上右為下;在朝廷的文官裏右為上左為下。比如文官,右丞相比左丞相大,武將呢?左將軍比右將軍大。所以誰在左邊,在部隊裏邊誰是老大。兩個人謙讓,馮玉祥說您是國民革命軍總司令,你得在左邊。蔣介石說那不行,咱拜把子了年長者在上邊,你是我哥哥,你得在左邊。兩人這麼客氣來客氣去,最後采用折中辦法,你在左邊站著拍一張,我在左邊站著再拍一張。你看那會兒兩個人好到什麼程度?

後來兩人怎麼分裂了呢?這得怨一個人,山西的大軍閥閻錫山,人稱他為“閻老西”。這個“閻老西”很是狡詐,也非常聰明。因為在整個四大集團軍裏邊,他發現馮玉祥的勢力是很大的,被稱為第二集團軍,勢力僅次於蔣介石。如果蔣和馮拉手的話,那麼閻、桂係軍閥就可能沒好果子吃,閻錫山覺得必須拆散他們倆的這個關係。同時他發現了拆散的基礎,就是你看著蔣跟馮之間這麼近乎,他也不希望馮的勢力一天天做大,和他分庭抗禮。他摸準了蔣介石的心思,在四大集團軍的軍隊會議上,就提出個建議,說咱們現在這麼當散兵不好,應該聯合起來,給予四個集團軍每個集團軍11個師的編製番號。比方說,馮玉祥,你這11個師,我閻錫山11個師,蔣介石11個師,李宗仁11個師。在此之外呢,單設立中央軍,編11個師。這中央軍歸誰呢?歸蔣介石。這麼一來,蔣介石事實上可以調動22個師的嫡係,蔣介石當然滿意了。那麼原來兵力要強於閻錫山和李宗仁的馮玉祥,就得縮編成11個師。這無形間的削藩先削到馮玉祥頭上了,所以馮玉祥跟蔣介石的關係就被閻錫山這條計策給弄得分裂了。

後來到什麼程度了呢?這閻錫山夠壞的吧,閻錫山還請馮玉祥到山西來。閻錫山為什麼請呢?他發現蔣介石“削藩”這把刀先砍向了馮玉祥,回頭就要砍自己了——因為蔣介石“削藩”的意思不減。所以這個時候,閻錫山也想跟馮玉祥談談。結果這一去,那邊蔣介石給了閻錫山好處,閻錫山就把馮玉祥軟禁在山西,馮玉祥一時走不脫。後來,蔣介石步步逼閻錫山,閻錫山沒招兒了,見到馮玉祥後,兩人抱頭痛哭,意思是我們兩個合作,堅決對抗蔣介石。但是有很多人,包括馮玉祥的部下都不同意,說蔣是我們的敵人,敵人可以化敵為友,但閻老西是我們的仇人,仇人不能化敵為友。但馮玉祥不同意,不可不可。為什麼呢?蔣是我們眼下第一敵人,首先得聯合閻對付蔣,對付完蔣回過頭收拾閻,閻好辦。當時很多人覺得,閻錫山在軍事上不如馮玉祥,也不如蔣介石。最後這個矛盾達到頂峰的時候,不訴諸武力沒法解決了。所以,1930年,蔣、桂、馮、閻展開了一場大戰——中原大戰。

此戰本來還有張學良參與,但後來張學良做了調停工作。他跟蔣介石說,我在關外,進關裏能直接捅到閻錫山、馮玉祥身後去,我可以幫你。蔣介石就以為張學良跟他有這方麵合作,可沒想到張學良突然宣布調停,我給你們做和事佬,等於在背後捅了蔣介石一刀。當時中原大戰,蔣介石的兵力占優勢,最終名義上統一了中國。

可是你想,四派大戰,幾百萬的兵力牽扯其中,死傷達到30萬人,這是多大的內耗?1931年9月18日,日本人發動九一八事變侵占東北,一直到1937年7月7日發動盧溝橋事變,全麵推進侵略華北。假如這些軍閥不這樣混戰,能夠集中在一個政府之下休養生息,訓練兵馬,恐怕不至於在抗日戰爭開始階段,跟日本人打起來節節敗退。當時國民黨在正麵戰場上付出了血的代價,都沒法阻止日本人一步一步往南推進。

這樣的一幕軍閥混戰,對於中國曆史來講絕對是一段噩夢,因此後來毛澤東寫了一首《清平樂》,形容蔣、桂軍閥間的大戰。他是這麼寫的:

風雲突變,軍閥重開戰。灑向人間都是怨,一枕黃粱再現。

亂世梟雄袁世凱(上)

在梳理清朝末年到民國初年這段波瀾壯闊的曆史的時候,我發現了一個事實,我們對辛亥革命前後這個時代人物的評價,基本來自我們學的中國曆史教科書。這個教科書有的地方寫得太過簡略,而有的地方又非常偏頗。這個階段,相當於曆史上的春秋戰國時期,亂是亂,但是曆史非常豐富。當然我本人不是曆史學家,我也沒必要去按意識形態從頭再梳理這些東西,我隻是把那個階段一些呼風喚雨的大人物、一些有意思的事,還有一些未解之謎說出來,分析分析跟我們以往教科書裏麵認知的那些東西都有什麼區別。那麼說到晚清和民國初年的大人物,有不少人想到孫中山。但當時跟孫中山並稱一時的還有一個大人物,這個人是誰呢?他就是袁世凱。

一說起袁世凱,好多人第一感覺就是,那不是登基83天的短命皇帝嘛,竊取革命果實、簽訂《二十一條》的那個大賣國賊。你聽這些評價,沒有一句好話。實事求是地講,袁世凱肯定不是為國為民的大俠士、大英雄,但他也絕不是“賣國賊”三個字這麼簡單。這個人不僅是個能人,而且極有韜略。

袁世凱,出生於1859年,1916年去世,字慰亭,號容庵,河南項城人,也稱為“袁項城”。袁世凱這一家,祖上三代都是通過讀書進入清王朝做官的,可是到袁世凱這一代不行了,他對八股文這些東西不感興趣。他願意讀什麼呢?願意讀《孫子兵法》《六韜》這些東西。所以,他肯定沒法通過考狀元這種方式往上走。但是他家裏世代為官,總有些後門、路子可以使,所以給他謀個差事不成問題。家裏人就把他弄到淮軍下邊當個小隊長。

淮軍裏邊有個統領叫吳長慶,吳長慶跟袁世凱他爹是拜把子兄弟,是袁世凱的幹爹。於是,吳長慶把他提拔為一個小隊長,帶到自己身邊。這部隊的人如果不打仗,很難晉升。1882年,朝鮮發生了“壬午兵變”。朝鮮是大清的附屬國,有了兵變,大清得派兵幫著去剿滅,就派吳長慶作為頭領,帶兵進朝鮮平叛去了。當時袁世凱是二十來歲的小夥子,生龍活虎,會帶兵,而且打仗衝鋒陷陣,也敢玩兒命。結果,他在那兒就立了功。他是吳長慶的幹兒子,又立功,所以吳長慶把袁世凱的功勞寫得花團錦簇一般,說他“治軍嚴肅,調度有方,爭先攻剿,尤為奮勇”,報為首功。於是袁世凱成了大清的平叛功臣。結果,朝廷裏邊從李鴻章到光緒皇帝,再到慈禧太後老佛爺那兒,都知道有袁世凱這麼個人了。

老話說“人走時氣馬走膘”,由於有這樣的功勞,吳長慶直接把他提為自己身邊的幾個副手之一。沒兩年吳長慶病死在朝鮮,這個時候,誰來負責朝鮮的事務呢?袁世凱聲望很高,就這樣,光緒皇帝親命袁世凱為“駐紮朝鮮總理交涉通商事宜大臣”,也就是大清的全權代表,位同三品道員。袁世凱當時才26歲。你看現在,不少26歲的年輕人還在啃老呢,工作都不願意找。袁世凱在那個時候已經很有謀略,這是很了不起的。他在朝鮮,事實上是協助朝鮮當時的統治者。當時朝鮮垂簾聽政的皇後叫閔妃,袁世凱幫助她總領朝鮮的一切事務,把政務打理得井井有條。這等於是打完仗之後,幫助管理政務又立了功。這事下情上達,朝廷也知道了。而袁世凱出自官宦世家,對於官場這些事很清楚,怎麼溜須拍馬,怎麼鑽營,怎麼阿諛奉承,他相當有一套。時不時趕年過節就打點打點,派人到北京去,有時候自己回去述職的時候也多加走動。當時主管軍事和外交的李鴻章,主管人事的榮碌對他印象都非常好,時常地在太後麵前給美言幾句。李鴻章還稱讚袁世凱“血性忠誠,才識英敏,力持大局,獨為其難”,這算是了不得的評語了。一來二去,袁世凱成了朝廷裏邊的紅人。因此,袁世凱在清廷上下基本上給自己鋪就了一條亨通的官運之路。

1894年7月19日,也就是中日甲午戰爭爆發前夕,袁世凱化裝成平民從朝鮮逃回國內。回國之後,他抓到了一個機會,就是朝廷要組建新軍。因袁世凱在朝鮮時期有“知兵”之名,當時北洋大臣李鴻章就保薦袁世凱負責訓練新軍。

本來這個位置有人占著,但是袁世凱生硬地憑著榮碌、李鴻章、李蓮英這些關係,把他的對手都PK下去了,讓老佛爺恩準了他帶兵。

1895年起,袁世凱在天津小站開始練兵。當時榮祿、李鴻章等奏派袁世凱擴練定武軍,更名為“新建陸軍”。袁世凱訓練出來的軍隊後來發展成為北洋六鎮,成為清末陸軍主力。他也在朝廷裏變得越來越有實力。

袁世凱帶兵確實有一套,當時清兵戰鬥力不強,打仗不行,偷雞摸狗、調戲婦女、抽大煙什麼的挺拿手。袁世凱帶兵一律不準沾這個,違令者斬,軍紀嚴明。

所以當時他帶的新兵的戰鬥力在清王朝裏頭算是頂尖的,而且這些兵對他死心塌地。為什麼?袁世凱恩威並施。你別看我這個人很威嚴,違犯軍紀我就宰了你,可你要有功我真賞;如果你有難,我作為統帥,時刻都想著你。後來袁世凱曾經被打回原籍,變成光杆司令了,清廷發現隻有袁世凱能調動北洋軍,別人調動不了。為什麼呢?袁世凱安撫手下、收買人心的手段是一流的。

當時北洋軍有兩個關鍵人物,一個是馮國璋,另一個是段褀瑞。袁世凱讓自己家裏的孩子管段褀瑞叫姐夫。為什麼呢?段祺瑞的老婆張佩蘅是滿清一位遺老的孤女,袁世凱把她收為幹閨女,讓家裏人都管張佩蘅叫姐姐,張佩蘅視袁世凱為親爹一樣,把袁家當成娘家。因此,袁世凱家裏人管段褀瑞叫姐夫,顯得段褀瑞是袁世凱的家裏人,所以段褀瑞對袁世凱是非常忠心的。

再比如馮國璋,袁世凱讓家裏人管馮國璋叫四哥。馮國璋愛吃肉,尤其愛吃紅燒蹄子,就是肘子。袁世凱在家裏吃飯時,如果廚子上了一盤肘子,袁世凱一看,說,你呀,蓋上蓋,把這碗拿給馮國璋。下人就這麼拿過去了,怎麼說呢?“馮爺,我家主人在家中吃飯,一看這個,知道這個菜馮爺最愛吃,就給您送來了。”你想想馮國璋能不感激涕零嗎?袁世凱處處恩威並施,這些招非常管用,使他牢牢地控製住了整個北洋軍。

而且袁世凱本人的表現,也不是大家想象的那樣霸道。孫中山第一次見袁世凱的印象是什麼?這人好,脾氣很溫和,態度很謙虛。這是孫中山對袁世凱的第一印象。你看袁世凱表麵上是這個樣子,但這個人城府極深,算計得非常精明。這集中體現在什麼時候?就是戊戌變法的時候。曆史書上寫袁世凱開始跟光緒這些人打得火熱,整天在一塊兒密謀,可是最後告密,使“戊戌六君子”一命歸天。說袁世凱是無恥的告密者,這說得對不對呢?袁世凱告密不假,可是前麵是胡說八道。為什麼呢?慈禧先發動政變,而後才有袁世凱告密,袁世凱為求自保告密,不是說一開始向慈禧告密才使慈禧發動政變,打敗光緒這一派,最後把“戊戌六君子”都給送上法場了。

袁世凱當時不想站錯隊,兩頭好處都想撈。戊戌變法,我們現在說這是康有為他們幾個跟慈禧老佛爺鬥,其實不是那麼回事,這是“帝黨”“後黨”之爭。康有為、梁啟超幾個讀書人在當時算什麼呀?沒有光緒的支持,什麼事也幹不成。所以袁世凱這時候就琢磨,我怎麼辦?慈禧是非常強勢,但是慈禧是土沒半截的人了,她沒光緒年富力強啊,光緒要掌權了,那還了得?他不敢輕舉妄動,但他怕萬一慈禧這派占上風,自己也沒好果子吃,所以,他當時轉到天津靜觀其變。這是袁世凱非常高明的地方。就在這個期間,慈禧太後發動宮廷政變,“後黨”打敗“帝黨”,然後全城搜捕。最後譚嗣同不肯走,以譚嗣同為代表的“戊戌六君子”被送到菜市口問斬去了。

這個時候袁世凱內心也在煎熬,這慈禧上來了,我向不向慈禧說以前這些事?我要說了,好像過去也參與維新了,現在告密是馬後炮吧。可是不說,萬一給查出來不就壞了嗎?他在衡量這事,最後一想,要保證自己利益的最大化,就得跟慈禧說這事,向慈禧懺悔,比如那時候我受這些讀書人的蠱惑怎麼怎麼的。所以,當時袁世凱當機立斷,向慈禧把這些事說清楚了。你說他是告密也好,說他是懺悔也好,總而言之,戊戌變法的失敗,不是袁世凱一手造成的,是“帝黨”太過軟弱,也缺乏應變的本事。而且大權掌握在“後黨”的手裏,雙方力量對比懸殊。所以最後戊戌變法失敗了,這跟袁世凱告不告密沒什麼關係。這時候袁世凱又重新得到慈禧、榮祿的信任,升為直隸總督。這個時候清廷已經沒有多少人可以倚重了,袁世凱當時就成了朝廷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

有一點我們不能抹殺袁世凱的功勞,那就是他對西洋製度、西方文化的研究並不比維新派差,並不比康有為、梁啟超這些人差。他管事以後積極引進西方那些東西。比方說先後雇用了德國、日本的教官,並辦了警、步、馬、炮、工、輜等兵科,甚至設立了現代化的通信兵學校。同時他還大力興建鐵路。這些都是在袁世凱主政之下幹的事。所以有人說,這個時候是資本主義的一個黃金期,沒有袁世凱我們很難想象這時候能夠迎來一次起碼在技術上跟西方接軌的機會。

這個時候袁世凱也接受了西方君主立憲製的影響,他自己傾向於君主立憲。為什麼呢?第一個,袁世凱是個很有見識的人,眼下全國各地湧動著反對滿清的這種浪潮,清王朝的勢力也不好往下維持了,與其這樣,不如主動變革搞君主立憲。同時,袁世凱小算盤打得叮當響,他知道君主立憲是什麼,就是皇上成為國家象征,不掌握實權,等於是被架空了。把皇上架空了誰主政呢?哪個大臣在朝裏掌大權,哪個主政。自己手裏隻要掌握著軍隊,事實上這等於自己操控了全國的權力。而且這樣自己也有個保障,像維新變法那個時候,他依靠了慈禧,如果慈禧那時候死了,還不是光緒說了算,自己不倒黴了嗎?那要是秋後算賬,自己吃不了兜著走。所以把光緒架空,對他是有利的。

正當他忙活的時候,我們說計劃沒有變化快,1908年,光緒、慈禧先後去世,3歲的宣統皇帝登基,他爸爸醇親王載灃成了監國攝政王,要收拾袁世凱。可是他不能殺了袁世凱,袁世凱當時影響非常大,而且也算有功之臣,你怎麼殺?聽說袁世凱的腳有病,就下旨說袁愛卿身體要緊,準你回家養病去!其實就是把袁世凱給貶了,隻讓他掛兩個虛職。袁世凱沒辦法,回老家了。

袁世凱從籍籍無名開始,一直到利用自己的一些機緣、時勢、心機,最終爬上了一個高位。可是人算不如天算,這個醇親王載灃上台之後,袁世凱一腳踩空了,重新回到了起點。但是袁世凱這個人了不起的地方在於,他在這種劣勢情況下心不亂,而是能夠韜光養晦,隱忍而為,等待一個新的時機出現。

“養病”期間,袁世凱還寫了《自題漁舟寫真二首》,以抒發心誌。其中的一首是這樣寫的:

百年心事總悠悠,壯誌當時苦未酬。

野老胸中負兵甲,釣翁眼底小王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