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氏《倫理學教科書》有一特征為他書所無,即強調“心理學”與“倫理學”的關係,他界定“心理學”係“就思之作用而求其原理”,而“倫理學”則“論思之作用而使之守一定之軌範”,遂主張“不明心理之作用,不能知倫理之起源”,故特詳身心的關係。也因為這個看法,傳統儒學(尤其陸王一係)攸關心、性、情、意、誌的觀點,因與修身工夫密切,在當今倫理學猶有發揮的餘地。
劉師培亦援心理因素解釋中國社會倫理不發達的原因:蓋因中國人“機心太重”、“諷世的態度”等等。尤值得留意的是,當劉氏在銜接私德與公德之際,他卻借用新興的西方心理學作為疏通儒學與倫理學的渠道,恰見證了“由心學至倫理學”曲折的曆程。
從《倫理教科書》的例子,可以透露由理學演變至倫理學,實為一解體、剝落的過程。劉氏固認定“宋儒之言道學,殆即倫理專門之學”,但宋儒之學兼言“心理”,旁及“政治”、“教育”,非專屬於倫理學。所以必須收縮、篩選,方可納入“倫理學”的範圍。換言之,毋論願否,理學必經“削足適履”的步驟,方能納入現代西方的知識體係——倫理一科。
但另方麵,理學縱使如此犧牲,尚不敷構作現代的倫理學,其故有二:一則“中國古代倫理學雖多精言,然語無秩敘,未足盡倫理之範圍”,一則“(中國)教授之法與西人教授之法不合”,導致中國倫理學未能大放光明。職是,劉氏自許該書雖以國學為主,但猶得取資東、西書籍。因此該書間亦穿插西哲盧梭(Rousseau)、笛卡兒(Descartes)、邊沁(Bentham)、斯賓賽爾(Spencer),東儒井上圓了諸人的言說以壯聲色;足見劉氏雖力持“國粹”之見,卻無妨借重西說。此一取徑全然吻合該時編纂倫理教科書的共識。
簡之,中西倫理的激蕩與會通已是大勢所趨,傳統倫理學再無法故步自封了。這種觀點也融入建製化的教科書裏。
四、《中國倫理學史》:道德的係譜學
蔡元培於《中國倫理學史》的《序例》宣稱:“吾國夙重倫理學,而至今顧尚無倫理學史。”誠然,“倫理學史”係中國學術前所未有的知識領域,而蔡氏的著作允為開山之作。
蔡氏撰寫此書時正值遊學德國。他說自己於東、西倫理學所涉均淺,必須取徑日人著作,方得勉強為之,實乃自謙之辭。留德之前,蔡氏已有短暫旅日的經驗;在哲學與倫理學下了相當紮實的工夫,並且取得豐富的譯述成績。例如:他翻譯了科培爾(Raphael von Koeber)的《哲學要領》(1903)、井上圓了的《妖怪學講義》(1906)。滯德期間,蔡氏深造哲學與心理學,並且迻譯了德哲泡爾生(F.Paulsen)的《倫理學原理》(1909),因廣受學校采納為教科書,影響深遠。例如:毛澤東即曾仔細評點蔡譯的《倫理學原理》,甚受啟發。
《中國倫理學史》則刊行於1910年,據其《序例》所言:“是編所以資學堂中倫理科之參考”。512在當時學製,中、小學堂雖設有“修身”學科,但並非該書的對象。因此蔡氏1912年另刊行有《中學修身教科書》。惟高等學堂中則有“人倫道德”一科,略同西方的“倫理”課程,此外,同屬高等教育的“優級師範”,本科中的“倫理”學門,第一年便需修習“倫理學史”。因此,蔡氏之作極可能為高教而撰述。
《中國倫理學史》具有高度方法論的意識,在《緒論》部分,蔡氏甫下筆即展開觀念澄清的工作。他以突顯“倫理學”與“修身書”的歧點,拉開全書的序幕。按“倫理學”乃“知識之徑途”,以研究學理為鵠的;而“修身書”則是勸誘“行為之標準”;若持“修身書”的見解,以治“倫理學”,適構成學識進步的障礙。
接續,他便區辨“倫理學”與“倫理學史”的不同,前者蓋以“倫理之科條為綱”,後者則以“倫理學家之派別為敘”,不止體例有異,且有客觀、主觀的差別。“倫理學”側重發明一家之主義,因此是主觀的;而“倫理學史”則在抉發各家學說之要點、源流、變化,容可評斷,卻不可任意去取、湮沒真相,因此是客觀的。
以此驗諸中國學術,儒家固為倫理學的大宗,但儒家悉以一切精神科學為倫理學範圍,迂闊太過;且多雜糅其他學說(特別是哲學與政治學)。他且將各史所載的《儒林傳》、《道學傳》及孤行的《宋元學案》、《明儒學案》歸諸“哲學史”,而非“倫理學史”。職是,中國既未有純粹的“倫理學”,更未有純粹的“倫理學史”。因此欲得一純粹倫理學之作,殆不可得,奚論“倫理學史”之作。因此不類劉師培的教科書,蔡氏的《倫理學史》“重構”多於“磨合”。
概言之,蔡氏的研究策略,是以收縮為擴充,重新聚焦,以求開發並界定新領域。依蔡氏之見:“若博讀東洋學說而未諗西洋哲學科學之律貫,或僅治西洋倫理而未通東方學派者”,均不足以勝任此一草創之作。因此治《中國倫理學史》必得中、西學問兼備,方才可行。這種治學態度與該時另一倫理學重鎮——王國維不啻互為唱和。王氏亦謂“居今日之世,講今日之學,未有西學不興,而中學能興者;亦未有中學不興,而西學能興者。”唯一不同的是,王氏係泛論“國學”的研究,蔡元培則專就“倫理學史”而言。
既然中國未有倫理學史之作,蔡氏隻得借鏡日人的著述,居中木村鷹太郎(1870—1931)、久保得二(1875—1934)的作品最值參考;蓋兩者始以西洋學術史的規則,整理中國倫理學說。然而日人所用材料偶欠精謹,評斷間亦流於武斷,因此蔡氏乃有刪補訂正之舉。值得一提的,蔡氏的《倫理學史》,日後複經迻譯為日文本,足示其為一家之言,並非泛泛之作。
全書將中國倫理學的發展分為三個大段落:第一期是先秦創始時代。以唐虞三代倫理思想的萌芽作為基調,之後分別論列:(一)儒家(孔子、子思、孟子、荀子),(二)道家(老子、莊子),(三)農家(許行),(四)墨家(墨子),(五)法家(管子、商君、韓非子)。第二期是漢唐繼承時代,檢討了淮南子、董仲舒、揚雄、王充、清談家、韓愈、李翱。第三期則是宋明理學時代,包括了王荊公、邵康節、周濂溪、張橫渠、程明道、程伊川、程門大弟子、朱晦庵、陸象山、楊慈湖、王陽明。此一分期法,蔡氏在晚年所撰的《自寫年譜》,自承紹自日人遠藤隆吉的《支那思想史》,惟內容則“詳其所略、略其所詳”。
該書末尾《附錄》則僅及有清一朝。因為,蔡氏認為本朝有講學之禁,並無新思想的發展,學者訓詁名物著述雖多,但無與倫理學。存菁去蕪,隻有戴東原、黃梨洲、俞理初三家尚堪一談。
《附錄》的選擇與序列,乍看之下,頗為唐突。惟略加探究,則不難測知其取舍實一本時代的新價值。按戴東原(戴震,1724—1777)的特識,存於窺破宋學的流弊,並揭示“情欲”的正當性(心理學);而黃梨洲(黃宗羲,1610—1695)緣抨擊專製君主,而與“民權”發生關連;最後,俞理初(俞正燮,1775—1840)則是考察文獻,揭露舊社會女性不平的遭遇,堪為“女權”的先聲。凡此衡諸當世,均極有新意。
但全書的重頭戲猶是主體部分。蔡氏取人性的本質作為分析的主軸,以提綱挈領的方式勾勒了中國倫理演進的狀態,取徑近乎“觀念史”(history of idea)。他大量引進西方哲學範疇以分析中國倫理的學說,例如:他以“惟物論”疏通王充,以“惟我論”歸結魏晉清談,以“惟心論”標示陸象山;並判斷朱、陸兩派表麵上雖有“尊德性”與“道問學”之爭,猶同屬“動機論”者。他說商君專尚“公德”,並援進化之理,解釋老子學說不能久行於常態的社會;他以明道、象山、陽明歸諸孟子一係,而以伊川、晦庵別屬荀子學統;不意成為20世紀新儒家宋明理學分期的雛形。
凡此種種,衡諸今日的學術水平,不無商榷的餘地,但鑒於其時倫理史研究猶處混沌未開的狀態,卻有撥雲霧見青天的清新感。
但最重要的是,他以“係譜學”的精神解構定於一尊的儒教倫理。於先秦創始時代,蔡氏首揭“天”特為中國倫理學最高觀念的代表,而倫理思想則由家長製度發展而來。家長製度者,重秩序之道,自家庭始,長幼有別,推之一切社會,若宗族、若鄉黨、若國家,大小相維,各有其名分。蓋“吾族之始建國,以家族為模型,又以其一族之文明,同化異族,故一國猶一家。”
他雖泛論諸子的倫理思想,而孔子繼往開來集其大成,最足代表吾民族的根本原理,格外值得表彰。依蔡氏的分析,儒家者言承繼三代的進化,凝結成基底的社會心理,雖暫挫於嬴秦,而自漢以降,卒為吾族倫理界不祧之宗。
蔡氏刻意將儒家比擬為西方的基督教,故突顯“儒家”轉化為“儒教”的轉折點。首先,漢武帝因董仲舒建請,罷黜百家,獨尊儒術,奉儒家為國教。於蔡氏而言,此乃“倫理史之大紀念”,值得大筆特書。其後郡國立孔子廟,歲時致祭;儒家遂取得宗教的形式。漢儒複以讖緯之說滲入經義,遂亦含有宗教的性質。此處蔡氏的斷語史實略有訛誤。漢至明帝方於國學郡縣祀孔子,終漢一世並無別立“孔子廟”之事。但儒家的宗教化與孔廟祭祀確有關係,則為不刊之論。
依蔡氏之見,爾後雖有釋氏東來與道教的興起,三教並存;但普通社會的倫理學猶守儒家者言。儒家仍為倫理學的正宗。
所以蔡氏言道:自漢以後,儒學既為倫理學的律貫,不特政府大為加持,吾民族亦由習慣轉為遺傳性,又由遺傳性演為習慣,迭為因果,根柢深固不可動搖。
迄南宋,儒教因朱熹整齊孔子以下道德之言,使有一定之範圍。晦庵學術,近以橫渠、伊川為本,而附益以濂溪、明道;遠以荀卿為本,而用語則多取孟子,倚之訓釋孔子之言,成立有宋以後之孔教。蓋孔子之道,在董仲舒時代,不過具有宗教之形式。而至朱晦庵時代,始確立宗教之威權。
尤其爾後朱學為政府科舉所取用,宗教與政治遂互為表裏,倫理道德得借力使力,深入士子民心,以至清末。期間雖未嚐無有聰明才智之士,終未能突破此一倫理藩籬。為此,蔡氏篩選出四個原因解釋其故:(一)中國無自然科學以為基礎。(二)無論理學以為思想言論的規則。(三)傳統社會裏政治宗教的結合。(四)無異國學說得以比較。最後蔡氏隻得寄望於新進的西洋學說的潛能,去激發中國倫理思想的新局。
綜觀《倫理學史》全書,實聚焦於作為主流思想的儒家倫理,以及曆史上儒教與專製政體的互動。蔡氏的論斷蓋牽涉兩個麵相,彼此又互有關連。其一,便是孔子為宗教家否?再則,孔教與帝製的關係。
自康有為擬立孔教以救國,孔子便無端卷入宗教的爭辯。從此而往,孔教的遭逢則因人而異。梁啟超初則尊信其師,終則辯駁不遺餘力。“孔子非宗教家”一語,始倡自梁氏《保教非所以尊孔論》,其論學術變遷,亦多推崇諸子而貶抑孔子。古文大家章太炎(1869—1936),不僅反對孔教,其《訄書》至以孔子下比劉歆,而孔子遂盡失光環;一時群言無忌,遂開批孔的風氣。且有人徑將中國政教的症結直接指向孔子本人,而倡言進行“孔丘之革命”。
而同為古文陣營的劉師培,固然反對將孔子當作宗教家,卻替孔子之道多方開脫,謂“孔教與中國政治無涉”。但蔡元培則不作如是想,他透過係譜學的追索,孔子究否為宗教家?雖然暫且可以存而不論,但卻無法回避曆史上孔教凝結為“政教合一”的事實。蔡氏的論定,不意埋下日後全麵攻擊儒教的火種。
蔡元培曾在1907年至1911年赴德遊學,《中國倫理學史》即是他在萊比錫大學課餘之隙所撰寫的。其時尼采(Friedrich Nietzsche,1844—1900)的思想業大為風行,我們雖無直接證據顯示蔡氏的《中國倫理學史》受尼采解構基督教倫理的影響,但其精神與取徑卻不謀而合。
早年他在引介倫理學時,便對西方哲理大表歡迎,至告誡:“我國言教育者……無徒以《四書》、《五經》種種參考書,擾我學子之思想也。”他且認定東洋教育的“倫理”得以取代西洋教育中的“宗教”一科。留德之後,他的思想複起了變化,改主張:“修身,德育也,而以美育及世界觀參之。”最後至擬“以美育代替宗教”,這就非傳統倫理教育所能矩矱了。
五、結語
儒學固以德育為本,本固邦寧。但令人費解的是,清末何以驟然鬆綁,允許改造作為“國之本”的倫理呢?《京師大學堂倫理學講義》有著極明白扼要的交代:
吾國講求外事數十年,言藝而窳,言兵而敗;明者則求其所以然之於學政。顧政與學所設所施,不能無駭於其異於我者也;明者則又求其所以然之故於倫理。
可見倫理的改造乃是救國迫不得已的手段。惟《講義》未曾道出的是:晚清困厄的時局,不斷深化士人的危機感,最終隻好忍辱以改造倫理,尋求集體的精神動員。梁啟超的“道德革命”正是為此而發聲。
《新民說》所以被視作新、舊道德思維的分水嶺,與其說是它所標榜的“新道德”,毋寧是其所含蘊的進化觀念,瓦解了長久以來被形塑成天經地義的中國倫常。意即:世變日亟,中國的道德必須與時推移,求新求變,方能在列強環伺的世局競存下來。
一旦上述的前提獲得確認之後,中國傳統的道德再不能故步自封。既然門戶大開,接踵而至的便是西洋倫理的輸入。最受矚目的便是“公德”概念的引進。
按“公德”一義,首經梁氏披露,即廣受傳誦,驟成救國的良方,遂為朝廷所吸納。光緒三十二年(1906)朝廷所宣示的教育宗旨即載有:
聚民而成國,聚人而成眾……必於各種教科之中,於公德之旨,團體之效,條分縷析,輯為成書,總之尚公為一定不移之標準,務使人人皆能視人猶己,愛國如家,蓋道德教育莫切於此矣!
一般的報章雜誌更與之上下呼應。例如:《羊城日報》(1906)即呼籲:“救中國必先培養國民之公德”,而“欲培養國民之公德必先自改良教育始。”
此外,“中國有私德無公德”變成了流行的論調。《預備立憲官話報》(1906—1907)也說:“公德兩個字是從西洋來的”,“中國古聖人立教,是以五倫為重,自修身以至治國平天下,……偏重一個人的私德上麵了”,“《四書》、《五經》,偏重私德。”套用日本啟蒙思想家福澤諭吉(1834—1901)的觀察,自古以來,雖然盛德的士君子輩出,但對於這個大綱領(孔教的“五倫”)隻不過是加以注釋,並未能另外增加一項。宋儒著作雖多,也未能變“五倫”為“六倫”。
要之,初期引進西方的倫理概念,中國的知識分子便打破了傳統道德的整體觀,將“道德”一分為二(公德/私德)。他們挪西方“公德”與“私德”的範疇,重新架構(restructure)傳統的道德;卻輕易地拱手送出半壁江山(公德)。原以為就此可以偏安一隅,息事寧人;觀諸爾後的發展,卻事與願違。
首先,“中國有私德無公德”的論調無形中暴露了傳統倫理的缺口,從此如黃河決堤,難以圍堵。之前所述的劉師培便亟思改革屬於“私德”範疇的“家族倫理”,蔡元培更全麵檢討儒教與專製政治的關係。其他零星德目則不勝枚舉,諸如“平等”、“尚武”、“女權”與傳統倫理的衝突一一浮現。西方倫理學步步進逼,傳統道德則節節敗退。此不啻應驗了嚴複的預言:“中體西用”的學製終究無法維持。蔣夢麟便獻身見證道:“念倫理學時,我學到道德原則與行為規律的區別。……在中國,人們的生活是受公認的行為規律所規範的。追究這些行為規律背後的道德原則時,我的腦海裏馬上起了洶湧的波瀾。一向被認為最終真理的舊有道德基礎,像遭遇地震一樣開始搖搖欲墜。”
尤其帝製崩潰,民國成立(1912);接踵而至,袁世凱假借孔教的複辟之舉,令孔教頓成代罪羔羊。“政教合一”的夢魘,招致士人全麵掃蕩儲存在“孔家店”裏陳年舊貨的傳統倫理。例如:陳獨秀(1879—1942)便力主推翻孔學,改革倫理,以為倘不從倫理問題根本上著手,那就這塊共和招牌一定掛不長久。又曾說:“倫理的覺悟,為吾人最後覺悟之最後覺悟。”錢玄同也呼應道:“孔經裏所講的什麼三綱、五倫、禮樂、政刑,是共和國絕對不能並存的東西了。”他最終並歸結:“欲祛除三綱五常之奴隸道德,當然以廢孔學為唯一之辦法。”要之,繼譚嗣同之後,攻擊“三綱”的言辭並非是新鮮事。但“三綱”、“五倫”連坐,則是嶄新的趨勢。全盤否定傳統的倫理,實是當初梁啟超一代人倡導“道德革命”所始料未及的。
總之,就中國學術而言,倫理學有一個漫長的過去,卻隻有一段短暫的曆史。所謂“漫長的過去”,是就倫理思想與儒學的淵源而言。兩三千年以來,儒學即不斷從事對人性與心靈運作的思考;所謂“短暫的曆史”,則是倫理學作為新興現代的學科,其為時甚為短暫。傅斯年(1896—1950)批評“(宋人)整天說德,卻不能創個有係統的倫理學”,便是極佳的佐證。
析言之,近代中國道德意識的轉化與倫理學科的建構係雙軌並行,互輔互成的。茲以顧頡剛生動的回憶,作為本文的結語:
那時大學中宋代理學的空氣極重。我對於它向來不感興味,這時略略得了一些心理倫理的常識之後再去看它,更覺得觸處都是誤謬。
顧氏的追憶之辭,恰恰見證近代中國道德意識轉化的一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