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二世紀的漢朝,麵對的是盤踞在北方上百年的匈奴汗國。這個匈奴民族驍勇善戰,以武力征服草原,作為它的主要對手,中原漢王朝,如果當年漢武帝真的以“儒”的仁義道德為武器的話,那恐怕早就淪喪鐵蹄下了。盡管漢武帝“罷黜百家,獨尊儒術”成為千古話題,但我們仔細分析一下就能夠知道:漢武帝對內使用的是“儒”,強調“大一統”、“君臣之禮”,維護的是國民穩定,漢武帝對外使用的是“法”,是集權製下的軍事打擊、嚴密的戰爭態勢;漢武帝表麵上對民眾宣揚的是“儒”,強調民眾單方麵“稱臣”、“恭順”,但在政治管理上施行的是“法”術的統治,嚴峻苛法,集權管製。
儒學隻是漢武帝披上的一件華麗外衣,用以穩定人心,而真正使漢朝強大專製、擊敗強敵的在於法家權術。此所謂“外儒內法,儒表法裏”。《史記》中評價漢武帝的最後一句話是:俯觀嬴政,幾欲齊衡。意思就是說,漢武帝的政策與秦始皇其實差不多,兩個皇帝的所作所為不相上下。之所以漢武帝造就了強漢帝國,在於將秦始皇嬴政那套法術思想與孔子那套仁德思想相結合。
從整體來看,國家強盛必須同時具備“硬”、“軟”兩手:武力是必不可少的後盾,文化是潛移默化的軟實力。
漢王朝可以一麵宣揚儒家仁愛,也可以一麵組建強大的軍事集團攻滅外敵;唐王朝也一樣,強盛時國富民安,路不拾遺,以仁政治理國民,可對待外敵卻毫不手軟,攻滅突厥、收服回鶻、征服高句麗、擊敗吐蕃,從貞觀之治到開元盛世的一百多年時間裏,唐軍鐵騎馳騁東亞大陸,令周邊四夷臣服,隻有先把你打怕了,才能用文化來馴服你。
作為中國古代帝王巔峰的唐太宗,其人崇尚儒學,通曉經典,以仁義治天下,對大臣和子民都很寬厚,開創“貞觀之治”盛世——可這並不代表他拒絕了武力,相反,唐太宗一生都堅持武功,尚武氣息濃厚。
太宗年輕時就征戰沙場,前線殺敵,當上皇帝後,也依然在顯德殿前親自操練士兵,並且告誡手下說:“自古以來,夷狄之所以侵犯我中國,在於中國的君王們都逸樂忘戰,妥協懦弱。我現在訓練你們騎馬射箭,一旦突厥人進犯,你們就能征戰殺敵,這才是安定中國的方法!”
據《資治通鑒》記載:唐太宗在殿前率領數百人,教他們練習射箭,並親自進行考核,連昔日的將帥也必須考試,表現優秀的能獲得太宗親自獎賞。群臣們看到這種情況,都紛紛勸阻:“按大唐律例,任何人都是嚴禁在皇帝麵前耍弄刀劍的,違者要受刑處斬。現在您周圍這麼多真刀實槍的士卒,萬一哪個居心叵測,出其不意,則會釀成天下之大不幸啊!”
唐太宗不聽,反倒顯得很豁達:“王者視四海如一家,封域之內,皆朕赤子。朕對將士們推心置腹,怎麼會有人居心叵測想暗害我呢?”(“朕一一推心置其腹中,奈何宿衛之士亦加猜忌乎?”)將士們大受感動,都愈加勤奮練習,數年之間,都成為精銳力量。
尚武氣息是大唐前進的動力,和文治德政一起,鑄造盛世。文治與武功,完美地體現在唐太宗李世民的人格上。
又有一次,唐太宗宴請群臣,宴席上奏《秦王破陣樂》,此樂氣勢磅礴,描寫當年征戰沙場之景。手下的大將封德彝就稱讚起來:“陛下你當年以武功平定四海,這樣的千古大業,豈是那些文治德行所能比擬的?”唐太宗搖搖頭:“不能這麼說,平定戰亂需要強大的武力,維護繁榮則需要文治教化,一文一武,不可獨缺,要隨情況而變。”(“戡亂以武,守成以文,文武之用,各隨其時”)
唐太宗的“文武各隨其時”,漢宣帝的“霸王道雜糅之”,兩位盛世帝王都一語道破了國家強盛的本質:武力和文治同等重要,缺一不可!
萬事萬物,都有正反兩麵。按照中國傳統哲學的觀點,有陰陽二極:天為陽,地為陰;火主陽,水主陰;男為陽,女為陰;王道為陽,霸道為陰;儒學為陽學,法家為陰學。
隻有陰陽結合,才能相輔相成,相生相克,隨時變幻。
漢唐帝國之所以強盛,在於儒學與法家很好的結合,一陰一陽,文武平衡。
後世的宋王朝,重文輕武,造成國家三百年積弱挨打局麵;
後世的蒙古汗國,重武輕文,最終也如曇花一現,坍塌崩潰。
以史為鑒,可以知興衰。曆史的教訓,讓我們謹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