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寸步不離(1 / 2)

但是,聲音頓了頓,繼續說道,來的人不是他,不是我所等待的人。拄杖老人走到我的麵前,摩挲我已有些粗糙幹涸的樹皮,抽泣著說道:“自那以後,已經有五十年了吧,聖上駕崩了。你也長大了,當初老奴把你獻給聖上,本來隻想討頓飯錢,沒想到聖上他竟然肯收留一無是處的我。到了如今,我也是聲名顯赫的言將軍了,哎,真是造化弄人啊。”老人說道,淚水已經充斥了他皺巴巴的雙眼,我似乎知道了他為何辜負我的苦苦等待了。我有些釋懷,本以為我會更悲傷些的,看來我的心確乎是死了。老人有陪我說了一段時間,雖然一直隻是他在開口,但我依然很開心,已經很久沒有人與我說話了。到了黃昏,老人的聲音戛然而止,雙眼閉上,不再動一下。我知道,他的生命也走向了黃昏,歲月似乎對其他生靈總要比對我更狠一些,我這些年已經看到過無數生靈在歲月的摧殘下逝去了,那年的燕子,是這樣,現在的老人也沒什麼不同,恐怕那個人也是一樣吧。我讓自己身上最後一片葉子落在他的遺體上,權當做是贈予他的葬禮。我有些悲傷,又有些恐懼,不是害怕我也會像他一樣走向生命的盡頭,而是害怕我又要一如當初一樣孤獨下去了,而,而更恐怖的是,我會在之後的日子裏看到他,不斷的腐爛,看到饑餓的黑鴉爭搶他的遺體,雨水衝刷他的遺骸,最後化作一捧塵土,沒人會在意,亦沒人會記住,知曉這一切的,隻有我一個而已,而我又能做些什麼呢,我無能為力,隻能矗立在這片土地上,乖乖地欣賞這該死的蒼天的惡趣味藝術吧了。

他終究還是化作了塵土,我又拔高了幾尺,而旁邊的木屋竟也被暴風雨衝垮了。我有些寂寞了,我開始害怕起來,害怕隨著時間的流逝,我會忘記一切,忘記當年那個少年,忘記那個精致樸實的木屋,忘記那個時常與我說話的燕子,忘記,忘記那個他,那個不遵守諾言的壞人。人類果然不可信,我這樣想著,認同了母親的提醒,我有些後悔了,後悔離開母親,後悔來到這裏,後悔遇見他。我閉上雙眼,試圖擺脫這一切,可這又有什麼用呢?我隻能在這裏苦苦地活著罷了,直至生命的盡頭。一日,我隱約聽到孩子們的對話,他們說這世上有神,這可是我從未聽說過的,可能是我太過孤陋寡聞些了吧。他們說神,很厲害,無所不能,無所不知,可以實現人們一切的願望。我仿佛又看到了希望,我選擇相信孩子們的話語。我開始向神靈求助,我苦苦懇求了多久,就連我自己也記不清了,可神靈並沒有理會我,甚至連看也沒有看我一眼,至少我沒有發覺。我心想是自己不夠真誠吧,既然想要請求神靈來幫忙,又怎麼可能不付出代價呢?於是我又開始結花,我最珍貴的東西莫過於那朵美麗的花,我細細的嗬護著我那可愛的花苞,那是我僅存的希望。終於有一天,花開了。我再次向神請求,神也終於如願降臨我麵前,神的樣子我現在也難以忘懷,那真是美麗啊,比我開出的花還要美麗的多。可是當我說出我的願望時,神靈卻沒有答應,她似乎有些憤怒,竟然捏碎了我的花,盡管她比花要美,但也不能那麼做呀,那是我多少年來的心血啊,她甩袖離去,又想之前一樣不再理會我,我不知道她為何會那樣生氣。我也生氣了,我不是沒有脾氣的,我開始痛恨這世上的一切,痛恨無言無信的他,既然不能兌現,又何必要承諾,害我苦苦等待?痛恨無情無義地神,雖然不知道為何生氣,但又何必這麼摧殘我,毀掉我最後的希望?

我真的麻木了,自那以後,我再也沒有開過一朵花,真的沒有再開過,在之後的歲月裏,我繼續活著,苟且的活著,不在有任何目的,也不在乎什麼,任憑風吹雨打,任憑歲月流逝,任憑不懂事的孩子在我身上亂塗亂畫。這對我來說已經無所謂了,真的無所謂了。直到,你來到我麵前,起初我真的有點厭惡你的行為,二話不說就靠在我的身上,我和你很熟嗎?但是你竟然給我澆水,我有些感動,我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這種感覺了,此前我甚至以為自己沒有任何感情了。嗯,總之,我很感謝你,或許那一切隻是你的無心之舉,但我真的很感謝,否則也不會告訴你一切。你也該醒了,是時候醒來了,我想我的時辰不多了,就像他們一樣,但又有所不同,總之,你趕快離開我吧,否則,你也會陷入危險的。

少年睜開了雙眼,似乎做了很長很長的夢,可天色絲毫不見晚,太陽一如此前般毒辣,秋老虎真的很是折磨人。少年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哭,他以為自己再也不會哭了,就像那個訴說故事的家夥一樣。少年拭幹了淚水,拔出背上的劍,他認為自己不能再逃避了。否則就違背了自己的道心,而違背道心的事少年絕不會做,這是原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