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帝國聯盟持續了很多年,最光明的時代是在原罪執政的時期。但是很多年後,人們卻說他是一個罪人。
他在一個巨大而陰暗的教堂裏複蘇。
冰冷的石棺用金盞草來點綴,掩蓋著繁複的花紋。
他睜開眼睛的時候,周圍的很多人歡呼著。
“他醒了。”
“太好了,終於不用再像現在一樣四處逃竄了。”
“是啊,我們贏定了。”
年長的將軍杵著手杖,走到石棺邊上停下。歲月在他身上留下了滄桑,也給了他一種沉斂的鋒芒。一個穿著黑色軍裝的少將站在他身邊。男人食指豎於唇邊,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周圍的歡呼聲逐漸平息。
有人說:“怎……怎麼回事?”
石棺裏的少年的目光逐漸聚焦,開口時嗓子幹澀沙啞得過分。
“原罪。原罪死了嗎?”
“死了二十年了。”
“那就好。”
少將俯身鞠了一躬,相當紳士:“初次見麵。閣下還記得自己是誰麼?”
……是啊,我是誰?
“我什麼都不記得了,”他搖頭,說:“給我個名字吧。”
“簡執。”
他注意到,清冷的棺槨上刻著的歪歪斜斜的名字。
原罪。
可是——原罪是誰?
石壁上清冷的裂紋已經成為過去,教堂的鍾聲敲響帶來新生。
簡執,welcometorebirt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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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國聯盟,黃昏之城。
初夏,薄暮。
“……簡執。”
“你說。”
微風夾雜了悶熱的氣息席卷街巷,路邊荊棘中的薔薇微沾露水,散發甜美暗香。
“兩個月後,新王就加冕了。”
“我覺得他也挺適合這個位子。”
“這不像你。”中尉說:“你之前說過,無論如何也要搞垮他們。我一直記得很清楚。”
“那是以前。”
中尉的聲音有些不穩:“可是現在我們有實力!”
“你憑什麼覺得一支殘廢了的叛軍能和國家軍抗衡?”
對麵的人聞言,抖著手將一杯咖啡全潑到簡執的臉上,話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簡執,你根本不配做無上軍團的團長!我們花費了那麼多心血,你怎麼能——”
如果是在過去的話,簡執會立刻赴湯蹈火重新回歸。但是在被迫退位之後,背負著戰敗者的身份,簡執也不再奢想回歸。在異地漂泊了兩個月後,突然被原來的部下找到,在對方一番義正言辭的言語攻擊過後甚至還潑了一杯咖啡。
灼燙的咖啡潑到臉上的感覺不是一般難受,何況是在大庭廣眾下。簡執常穿的深色風衣浸了咖啡漬,他挑過黑曜石一般的眸光,抬起身利落地撐上桌麵,壓製性強勢撲麵而來。
中尉以為他會和以往一樣暴怒起來,沒想到簡執隻是一手按上他的後頸施力壓下,語氣帶了點威脅:“他媽省省吧,你的臉都上通緝令了。聲音再大一點,那麼這個店裏所有人都會知道我們是叛軍殘黨。”
中尉表情變幻了很多,克製了一堆脫口而出的話。起身時發出很大聲響,連一聲道別都沒說就直接離開。但是簡執還是聽到了他的那句話,輕到幾乎聽不清。
“簡執,這是我最後一次叫你團長。”
這邊的椅子發出的聲響,在咖啡館引起了不少目光。
簡執坐回座位,側過頭繼續看窗外。在看到人群中那個被警衛隊簇擁的軍裝青年的時候,目光停了下來。他像一個野獸審視獵物一樣,眯起了眼睛。
那個青年穿著深黑色的軍裝製服。
二十多歲的樣子,很出挑。傳統的英倫紳士風範,還有相當不錯的功勳。
作為王位和荊棘冠冕的繼承者,很適合。
站在人群中的那個人,早已習慣被注視。盡管感受到這不加掩飾的目光,也沒有回頭看一眼。
……
在咖啡館消磨了一下午,簡執終於走了出去。沈亦的私家寬體轎跑停在咖啡館門外,深灰色流線型車身泛著一層光澤,低調地隱在一眾車水馬龍間。一個熟悉的身影斜靠著車的金屬外殼,穿著相當考究的西裝,隨意地挽起兩隻袖管露出小臂,一邊的黑發側梳至腦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