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亂雲如獸,張牙舞爪的伸向人間,山前湖上,和風細雨拂落山川,打碎平湖如鏡。
湖上畫舫,泥金而漆,雕梁畫棟,更垂著密不透風的簾子,隔絕湖上微風習習。
畫舫船頭一人席地而坐,白衫紅底,身上披著油紙做的蓑衣,似乎是在垂釣。
走進之後,才發現對方不是垂釣,而是在低頭擦著一把色澤豔紅的長槍,長槍通體嫣紅,刻著長槍的名字,槍頭泛著銀光,折射的光芒猶如巨浪湧波,帶著不一般的豪氣。
他似乎很煩躁,身邊放著一把半開的牡丹金折扇,擦槍時不時被衣袖拂過,幾乎落入水中,男子生的高大俊朗,劍眉星目,雙眸中流光溢彩,此時卻全是焦急。
翟川主駕雲而來,彎腰拾起牡丹金折扇,拿在手中把玩,站在船頭道,“燕碑,我有事找你!”
“所為何事?”燕碑抬頭問道。
“咳!”翟川主不好意思的清了清喉嚨,畢竟在風月之所發現同好友長相極相似的人,就算翟川主臉皮向來厚,也有點受不住,“好友啊……我去……晝眠舟,發現……”
燕碑道,“何須吞吞吐吐,這可不是你的作風!”
翟川主破罐子破摔,“晝眠舟中有一個與你長相極為相像的人,我上次聽你講過你有個父親,那他老人家在外麵有沒有什麼……滄海遺珠……”
話未講完,燕碑眼睛一亮站起身來,道,“別滄海遺珠了,如果沒錯,他應是我胞弟。晝眠舟在何處,請帶路!”
燕碑拎起嫣紅長槍,奪過牡丹金折扇收起,隨後拿出一把芙蓉石為柄的青色油紙傘,對著天上亂雲道,“收!”
在他剛吐出這個字時,天光大開,連綿了幾日不停的細雨化風,又歸於虛無。
二人乘風並行,提氣踏雲而去。翟川主用的是十方派的輕功絕學“納雲入夢”燕碑則踩著一把尺長飛劍,手拎長槍。
翟川主幾乎要翻白眼,“你這窮講究的毛病從哪裏學來的,都趕上人間出門必算卦的酸道士了!”
燕碑道,“今日,微風,雨細,雲似巨獸伏臥,大凶也。今日出門,定會遇見討厭之人。我這個不是算卦,是觀雲術,是魔……模仿觀星術,家裏長輩所教,從不出差錯。”
“你出門既然帶著長槍,為何要多此一舉,禦劍而行?”
燕碑抓著嫣紅長槍的五指用力握緊,複而放鬆道,“家父沒教我禦槍……”
準確來說,槍法也隻教了一半,剩下的那部分槍法還是燕碑天資不差,自己琢磨而成。他說有事離開幾天,真的離開後,就此失蹤。
見燕碑久久不言,翟川主也識趣的閉上嘴,二人無言,耳邊隻餘快速行進時的風聲。
天邊雲氣翻騰,依稀可見七彩霞光,拂麵而來。
翟川主指著地下江河上的如意形狀的巨大花船,道,“就是那裏!”
燕碑聞言,身體化光而去,衣袖被風吹在身後,足以見得心中著急。
翟川主喊道,“哎!你不知道位置跑什麼跑!”待他不緊不慢的收起雲彩,站在晝眠舟花船上時,一打扇子,薄唇微啟道,“弟弟……親情真的如此重要嗎?”
皺眉疑問間,翟川主抬腿跟上燕碑的身影。有容貌美豔的美人款款而來,將身子掛在翟川主的手臂上,柔軟的腰肢好似沒有骨頭一般,翟川主覆上美人的櫻唇,感受著指尖的柔軟。
“對,就是這樣,乖孩子。”翟川主將美人逼至陰影處,有力的十指摸上美人的腰背。
忽然,翟川主心底一陣煩躁,腦海中浮現出冰室中的狼狽男子,燕碑的弟弟。不知他叫什麼名字,有多大了。若是晝眠舟裏花容月貌的佳人都是冰室中走出來的,那……還有什麼意思。
翟川主推開美人,美人慌忙道,“仙長,您這是為何……可是蓮兒怠慢了……”
“沒有。”翟川主心中不知是什麼滋味,滿腹不快的朝著燕碑消失的方向走去。
縱雲翔目送薛君離開,還十分自然道,“出去將門帶上。”
接著,他就將所有心思放在了小兒子身上,縱晏喜不光是腳腕的傷勢嚴重,神魂還有些不穩,一直在說胡話,額頭上的汗珠一直往下滴。
床上的青年燒的糊塗,口中胡話道,“爹爹……爹爹,我是英雄嗎?我是嗎?”
縱雲翔心中驚詫,自己曾經少不更事,在兩個孩子小時候給他們講故事,曾經說過,英雄應該死在戰場上。
沒想到這孩子居然一直記著,那他身上的神魂不穩就有了合理的解釋。
“小寶,我是騙你的……”英雄才不會死。
他找了布巾,一刻不停的給小兒子擦著汗水,縱雲翔身上穿的還是為了混入要去十方派的門派而換的女修衣服,因為照顧小兒子嫌袖口不便,將外衣脫了,扔在腳下。
燕碑循著弟弟的氣息而入,遠遠看見弟弟床邊坐著一人,不由得殺心大起……
人未到,手上嫣紅長槍先行,槍尖鋒芒直直逼向縱雲翔的心口。縱雲翔察覺到殺氣,麵色大驚,但修為散盡,身邊也無桃木樹枝來疏導靈力,根本沒有反抗的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