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各班級教室裏還留有中秋節的痕跡:撒在地上的裝飾紙花,踏碎了的餅幹油末子,以及堆在教室南牆旁邊和後邊的、四肢朝上、底朝天的桌子和椅子。
從中秋節那天早晨起,學校食堂就給學生們準備月餅。一大清早,跑早操的女生比以往更為稀有了,而值周生們也不像往日那麼認真,草草地看了一遍就完事了。全校的人都在準備傍晚的聯歡會。耍小心眼的男生和剛入學想家的女生躲進了教室裏去了。這是聯絡感情的絕好機會。從走廊的東邊直到盡頭的西邊,盡是被柔情安慰包圍著的、叫人臉紅的景象。
淩誌鵬像往常一樣早早來到了學校。他進教室的時候,被裏麵一對溫情泛濫的男女生蒙得一愣。
“怎麼來得這麼早,快去替我跑早操去吧!”徐強開著的玩笑,掩飾著尷尬。
“要不幹什麼,來得晚就好嗎?”淩誌鵬不鹹不淡地說。他推門而入的時候已經看見徐強的手臂攸的一下從甄心雨的肩膀上鬆開了。
“快別理他,跟有病似的。”穿著一套緊身牛仔裝的甄心雨攔過徐強,十分不滿地說。
“得了‘相思病’,你管得了嗎?”
“你該幹啥幹啥去吧,快別在這兒磨嘰了,我耳朵快出繭子了。你煩不煩人啊?”
“我就是來教室學習的。”
“那就快學你的習吧,沒有人會打攪你。”
被甄心雨轟開的淩誌鵬心情不快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了。
在上課鈴聲響之前,許清茹沒有像往常那樣隨其她女生一起進教室,這次是獨自來的,而且還低著頭。她坐在座位上回頭偷偷地張望,從微紅的眼中哀怨、失落地望著坐在最後一排的淩誌鵬。倪英也低著頭進教室,掛著油麵碴的嘴腮,不斷鼓起蠕動著,並把手中捏著的那塊月餅不斷地向裏麵塞去。徐玲進來時笑得甜甜的,吊辮在腦後輕輕地擺動著,用和善的目光打量著教室裏的每一個人。她那花兒般的、洋溢著幸福的、圓潤微紅的臉上,好像是在說:“因為今天是中秋節,大家可都要吃月餅,這是一個值得高興的日子,所以我感到高興,大家也一定都很高興吧。”方老師在上課之前也照例像每天早晨一樣先進教室觀察一番,她先把眼鏡摘了下來,掏出一塊幹淨的手帕擦了擦上麵的灰塵,卻眯縫著的眼睛想要看清教室裏的每一個學生。
太陽透過灰白色的雲片,把煙霧朦朧的、扇形的折射光線灑在遠方學校高大的教學樓上、操場上、灑在學校的花園裏和實驗田上。
天氣變得炎熱起來。微黃的草葉萎靡不振地打著瞌睡,但它們還是比不了老師眼皮底下那幾個昨夜包宿上網吧打了一通宵遊戲,現在已經酣然入夢的男生。剛從大學畢業不久新來的女老師在講台上別扭地講著課,眼睛時不時地向他們掃去,好像是在猶豫,要不要把他們幾個叫醒。看來,這些搗蛋鬼因為有了前幾次沒有被批評的經驗,所以毫無顧忌地把腦袋埋在胳膊下麵,將微微顫動、朦朧沉重的氣息從鼻子中轟出。一條長長的、粘粘的口水淹沒了整個夢鄉。
正在認真作著筆記聽講的學生也不得不被這顫微微癢人心的酣聲所吸引,投過來厭煩的目光;還有存心看熱鬧的學生,低著頭,眼睛在酣睡者與老師之間來回移動,臉上雖然在極力地控製,但還是表露了出來一種不安好心的笑。
“把他們叫起來。”女老師終於忍不住了。
“別睡了,老師叫你起來呢。”淩誌鵬捅了捅身邊的章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