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在皇位爭奪的鬥爭中,有三個皇子的勢力比較大,即十四皇子允?八皇子皇允,四皇子胤禛。在這關鍵時刻,隆科多毅然決然地選擇了四皇子胤禛。康熙帝駕崩之時,隆科多是唯一一位知道這一消息之人。在這種千鈞一發之際,按照常理,隆科多應該告知當朝大臣,然後共同遵照康熙遺詔(如果康熙生前沒有旨意,那麼應該遵照康熙的心意共同擬定)擁立新君。曆史上多有這種情況,如明成祖病逝行軍途中,就是太監馬雲與大學士楊榮、金幼孜商議,以錫棺收殮成祖,照常進膳,同時封鎖消息,派人密報太子,使得朱高熾能夠在第一時間防止突發事件,順利即位。康熙重臣有領侍衛內大臣6人和大學士5人,但隆科多顯然沒有跟他們通氣。隆科多此刻顯出包天大膽,撇開了宗室王公,撇開了當朝大臣,一個人擁立了新君胤禛,這就是雍正。隆科多雖然是康熙寵臣,但如果以一人之力操縱新君嗣位,自然是不合製度,要冒極大的風險。後來隆科多自比諸葛亮,有“白帝城受命之日,即是死期已至之時”一語,反映了當時隆科多的壓力。
雍正如願以償,當上了皇帝,隆科多可謂功勞卓著。因此,雍正對他極為尊崇,稱呼他為“舅舅隆科多”,讚譽為“當代第一超群拔類之稀有大臣”。雍正並非隆科多姐姐所生,僅僅有甥舅名分而已,皇帝承認不承認又是一回事。但雍正如此公開稱呼隆科多,自然是一種極大的優待。雍正還給隆科多及其兒子加官晉爵。
然而,隆科多選擇的新主子雍正是中國曆史上最為猜忌多疑的皇帝之一。史家公認,雍正善於耍兩麵派,性格強硬,心胸狹隘,喜怒不定。在這樣的主子下過活,廉潔慎重、自守尚且不易,何況居功自傲的步軍統領隆科多?果然,不到兩年時間,隆科多與胤禛的蜜月期就到頭了。那時,胤禛的皇位已經坐穩當了。
胤禛剛登基,對隆科多非常信任,在許多事情上都谘詢他的意見,一派君臣和睦相協、同舟共濟的景象。但到雍正二年下半年,雍正已經對他有所責難,並開始有步驟地打擊他。為什麼在短短兩年時間內,雍正的態度就轉了一個大彎呢?
究其原因,主要在於隆科多居功自傲,擅權結黨,已對雍正的皇權產生了不利的影響。比如,自比諸葛亮,奏稱“白帝城受命之日,即是死期已至之時”一語,又稱康熙死日他曾身帶匕首以防不測。這雖是在他快倒台的時候說的,但難保在平日不會有此類話語流露。還有,隆科多曾自誇九門提督(步軍統領)權力很大,一聲令下就可以聚集兩萬兵馬。這些話語多少暴露了隆科多擁立胤禛的真相,自然為雍正所忌諱。實際上,當日暢春園的氣氛必然是非常緊張的,步軍統領所統轄的兵力也確實約有兩萬名官兵,而隆科多說他帶匕首防身也情有可原。但這些話語後來都成了隆科多的罪狀。
隆科多同年羹堯一樣,都對其他官員的任命予以幹涉,稱“佟選”和“年選”。雖然隆科多走的是正常的途徑(他任吏部尚書),但選官這種事情一向是皇權所為,你一個臣子居然選起官來了,不僅是擅權,而且有結黨之罪。
隆科多對雍正的疑忌不是不知,也想自留退路,於雍正二年底主動提出辭去步軍統領一職。這一招正中雍正下懷,他早就不想把這個要職留在隆科多手裏,而且準備讓與隆科多不甚親密的鞏泰來接手這個職位。以準許隆科多辭去步軍統領一職為契機,雍正開始公開打擊隆科多。
雍正三年(1725)正月,隆科多被解除步軍統領之職;五月,雍正將隆科多之奸公諸朝臣,指責隆科多:屢參允!欲將他置於死地,但對其黨羽鄂倫岱、阿爾鬆阿等人卻加以包庇,此舉是企圖將允!黨羽收歸到他的門下;六月,以行止惡劣為名,革隆科多次子玉柱乾清門頭等侍衛、總理侍衛事、鑾儀使之職。
雍正四年(1726)正月,隆科多家仆牛倫索賄案發,審問時牛倫供出隆科多曾受年羹堯、總督高世顯、覺羅滿保、巡撫甘國璧、蘇克濟等官員的賄賂,雍正帝下令將牛倫斬首,其主人隆科多革去吏部尚書。
雍正五年(1727)閏三月,有人告發隆科多從輔國公阿蘭布處要走玉牒底本,留藏家中。玉牒是皇家家譜,被視為神聖之物,明令除宗人府衙門外,外人都不得私看,即便是因公需要閱看,也應當在奏請皇帝同意後才能敬捧閱看。隆科多私藏玉牒,犯下大不敬之罪,雍正帝借此再次大做文章。經時,正奉命在邊境與俄國代表談判兩國疆界的隆科多,被雍正帝中途召回。隆科多在邊界問題上忠誠於大清王朝,與俄國代表曾展開針鋒相對的較量,堅決要求對方歸還侵占中國的大片蒙古土地,他走後其他清政府代表軟了下來,對俄一再讓步,簽訂了屈辱的《布連斯奇條約》。此時,一心要懲處隆科多的雍正帝並未慮及這許多,下令革去隆科多一等公之爵,並命諸王大臣對其進行共同審訊。
雍正五年十月,諸王大臣會審結果,給隆科多開列了41款重罪;其中大不敬之罪五款:私藏玉牒;將康熙帝禦書貼在廂房視為玩具;妄擬諸葛亮奏稱“白帝城受命之日,即是死期已至之時”等等。另有欺罔罪四款;紊亂朝政罪三款;奸黨罪六款;不法罪七款;貪婪罪十六款。諸王大臣認為隆科多罪案昭著,應當立即處斬,財產沒收入官。
雍正帝最後裁決說:隆科多犯下41款重罪,理應將他處斬。“但皇考升遐之日,大臣承旨者惟隆科多一人。今因罪誅戮,雖於國法允當,而朕心則有不忍。隆科多免其正法,於暢春園外造屋三間,永遠禁錮。”
隆科多在暢春園外禁所一年也沒撐得住,於雍正六年(1728)六月死去。曾被雍正帝譽為“當代第一超群拔類之稀有大臣”的隆科多,大起大落,就這樣結束了一生。
年羹堯、隆科多二人,對雍正來說,是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藏良弓。對他們自己來說,則是知進不知退,知顯不知隱,泰極否來,自釀其禍。
左右逢源真“本事”
在清代,玩弄權術,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左右逢源的權臣首推乾隆時期的權臣——和珅。關於和珅是怎樣左右逢源,討得乾隆帝的歡心而權傾朝野的,在此後的《清代的巨貪宰相——和珅》一章中將作詳細的介紹,這裏就不贅述了。除了和珅之外,左右逢源的權臣當屬“多磕頭,少說話”的曹振鏞式的人物。曹振鏞,安徽歙縣人,乾隆、嘉慶、道光三朝大紅人,曆任工、吏、戶、刑部尚書、軍機大臣。位極人臣,真可謂為官有道。清人朱克敬《瞑庵雜識·瞑庵二識》披露其自白雲:“曹文正公晚年,恩遇益隆,身名俱泰。門生某請其故,曹曰:‘無他,但多磕頭,少說話耳。’”他的處事和為官之道就是“多磕頭,少說話”。
有一人寫四闋《一剪梅》,諷刺曹振鏞之流。
其一雲:“仕途鑽刺要精工,京信常通,炭敬常豐(這是說外官打探京城官場消息,賄賂京官)。莫談時事逞英雄,一味圓融,一味謙恭。”
其二雲:“大臣經濟在從容,莫顯奇功,莫說精忠。萬般人事要朦朧,駁也無庸,議也無庸。”
其三雲:“八方無事歲年豐,國運方隆,官運方通。大家襄讚要和衷,好也彌縫,歹也彌縫。”
其四雲:“無災無難到三公,妻受榮封,子蔭郎中。流芳身後更無窮,不諡文忠,便諡文恭。”
曹振鏞不僅自己身體力行“多磕頭,少說話”的官訣,還向門生後輩加以提倡,甚至告誡那些專負糾彈之責,本應“多說話,不磕頭”的禦史也行此官訣。《瞑庵雜識》記雲:“道光初,曹太傅振鏞當國,頗厭後生躁妄。門生後輩有入禦史者,必戒之曰:‘毋多言,毋豪意興!’”這些禦史聽了曹振鏞的話,都“循默守位”,能不說就不說,得過且過了。當時清朝各地督撫事無巨細均不敢自斷,上奏請旨,道光皇帝每日批閱奏折不勝其煩,苦無良策,曹振鏞體察上意,給道光出了個點子,讓道光專揀一些字跡潦草、文理不通的奏折,嚴加駁斥,果然後來督撫再上奏折都是字斟句酌,小心翼翼,奏折數量就急劇下降了。
“多磕頭,少說話”實際上已成為晚清官場上通行的做官訣竅。清代官吏“修煉”出不少官訣,而“多磕頭,少說話”則是其經典中的經典。晚清小說《官場現形記》中,華中堂曾對賈大少爺說:“多磕頭,少說話,是做官的秘訣。”清人汪康年《汪穰卿筆記》中記載,曾國藩每見到地方上來人到京城,也總是教以“多叩頭,少說話”。《官場現形記》在晚清官場風行一時,慈禧太後知悉後,她“索閱是書,按名調查,官吏有因以獲咎者”。
王文韶,是曹振鏞之後精於圓滑趨避之術的另一個典型,他曆鹹豐同治光緒三朝,曾在地方上做過按察使、布政使、巡撫、總督,在朝廷曾做過尚書、大學士、軍機大臣,可謂官運極佳。此人做官的訣竅則是遇事圓滑模棱,明於趨避。故被人稱之為“琉璃球”、“琉璃蛋”、“油浸枇杷核子”。據說,“琉璃蛋”的外號還是西太後說出來的,因為他逢事需要表態時,總是推三躲四,裝聾作啞,後來入軍機處後“耳聾愈甚”。一日,二大臣爭一事,相持不下。西太後問王意如何,王不知所雲,隻得莞爾而笑。西太後再三追問,王仍笑。西太後說:“你怕得罪人?真是個琉璃蛋!”王仍笑如前。王文韶的耳聾半真半假,他常以假聾作為躲事避風頭的手段。
這兩位“多磕頭、少說話”,裝聾作啞的清朝官僚,死後都被皇帝賜諡號“文正”,成為大臣中的殊榮。
皇帝與權臣之間的關係比較複雜,除了上述的幾種情況外,有的權臣如曾國藩,在鎮壓太平天國勝利後,因權力過大,擔心同治帝的猜疑,故功成身退,以求自保;有的權臣如榮祿,權大欺主,出賣了光緒帝,最終榮得升遷,等等,這裏就不一而足了。
皇帝和權臣之間的關係問題,是中國官僚政治製度發展史研究的一項重要內容,其核心是要解決君主與大臣之間的矛盾問題。從古代至今,為君者不容易,為臣者也不容易;君臣相得、善始善終更加不容易。對臣而言,為君者昏庸不行,太英明也不好;對君而言,為臣者不能幹不行,太能幹也不行。因此,君臣相處總要不斷地調整自己,既要互信,又要互防。個中的分寸確實不易把握。在封建政治製度下,在“忠君”思想影響下,君臣大義是不可違背的,做臣子的就要恪守為臣之道,不要做超越本分的事情;否則,將受到至高無上的皇權的處罰,甚至滿門抄斬,家破人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