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聯合各地的會友,普勸眾人,改用本國的貨物。若然眾人都能信從,此事便易挽回。但不知姊姊等肯讚成此議麼?"會長欣然道:"自興實業,不但可謀持久,並可永杜漏卮,極願讚成的。但一二人之力能有幾何?自須另開一會,勸人分任。且妹所接各友的報告書,本須當眾宣明,姊姊看是何日相宜呢?"張氏道:"會友大半是在學堂,非星期不能有暇。好在相去有三日,便在星期舉行罷。"因擬一張傳單的底稿,用印刷器立地印了四百張,交幹事員分投去送。其時報時鍾已報戌初,會長堅留張氏小飲,直到子正方回棧房。聽懷祖正在建威房中談論,自覺微酣,不去驚動,便先靜坐養神。漸漸睡魔來擾,有些入定模樣。
忽然聽耳邊似有人聲,張目一望,正是懷祖,連聲歎氣,道:"今日與建威連走十餘處,都是空勞往返,並且還得一信,南北節度,都已行文令禁各會集議抵製,怎不叫人喪氣呢?"張氏道:"禁者自禁,不用者依舊不用,政府其奈我何?但須人人激發天良,默相領會。阻力之有無,可一概置之不問。"懷祖道:"僅僅國內之阻力,原不過一紙文告,不至真到自殘同種獻媚外人的地步。所難者,農牧工廠不能興,路礦大端尤如夢想。其始則內資日絀,外資日溢,其終必至內權日削,外權日張。生計之競爭,直將一敗塗地了。"張氏道:"今日所與諸人往複者,究竟是何情形呢?"懷祖道:"大半是聞廢例兩字,先已掩耳疾走,不容人再講下文。小半是或約可例,本都不甚了了。也就附和道是。等聽說興農勸工這些話,卻就有了議論,說中國工價雖賤,工人極會偷懶,兩天隻抵一天,所以製成之件,不能不求善價,偏偏又粗又笨,不及洋貨的精良,買客斷無丟了好的不要,來買壞的。買客不買了,存貨不存錢,日久或黴或朽,必至一錢不值。這種包定折本的買賣,誰人肯做?若說種田,江浙人也算精明了,一年忙完四季,才將將就就顧了一家。養牛養羊,蒙古人的本行,幾見有發大財、擁厚資的人?既然不得發財,誰肯花著偌大的本錢,去做茫無把握的事業?並且還有一件極難措手的,是請朋友,尋常小小一家店鋪,尚且千難萬難,不要說大來大往,可容易托人麼?兩位不看蹇老先生,現在的赫赫,再隔數年,便好見他敗象了。
"我同建威聽似無理,又似有理,因竭力剖解。那知路是越走越差,話是越說越遠,竟道如今物力艱難,誰有餘款?能做什麼大事?兩位可知道,中國的路礦借洋債遲早總可收功,招華股,若無影附的洋款,便永無成日。難道偏是洋人有錢,華人無錢?其實華公司中,股東相並經理,經理又想欺股東,到底股東無權,經理有權,隻好忍氣吞聲,受盡經理的欺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