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有位日人名平川的到探,問起總署章京是什麼官缺?康有為即道:“你們如何不知?那軍機章京隻是小差使,若總理衙門章京,卻是大大的官階呢!”平川道:“同是章京,因何你做的章京獨自尊崇的麼?”康有為道:“你又來了!那總署章京是新設的,即是小拜相一樣,也像漢末的太守、唐末的節度一般權勢。”平川道:“我聞中國古來的太守、節度是個外官,卻比不得。”康有為道:“你又來了!我不是說章京即是節度,不過那些權勢品級都像一樣罷了。”平川聽得,覺這話很不入耳,便又問道:“弟聞京卿王照君也到了敝國,他現在哪裏?弟甚欲與之相見。”康有為一想道:“王君現在抱病,不能見客,改日相會罷。”平川又問起他逃走時的情形,康有為要顯自己本領,更不說是宮崎寅藏,隻說得自己神出鬼沒,為北京官場偵探不到而已。平川隱忍不過,即直說道:“聞足下逃時,曾逃在敝國領事署,究竟足下從前認識敝國領事麼?”康有為一聽,卻躊躇了,繼答道:“是早上認識的。”平川聽罷,一言不再說,即興辭而去。
原來平川那人是宮崎寅藏的好友,早知宮崎氏入京救他,卻可以不認,可想見平日是沒一句真話的。就尋宮崎說道:“枉你千辛萬苦,救了康有為,他卻直認自己是認識日領事。此人好誇大,且忘恩負義,你要仔細識他才好。”宮崎道:“誰聽他說來的?”平川道:“是弟訪他,親聽他說的。”便把見康有為時的對答述了一遍。宮崎聽了,心中甚憤,即往見孫文,告知康某如此如此。孫文道:“你休多怪,連小弟也錯識他了,不知他還弄出一件怪事。”宮崎急問何事?孫文即將他在犬養府裏時的情形盡說了出來,宮崎越聽越憤。孫文道:“看他到日本來,沒有尋我們相見,可見那不是念情的。”宮崎道:“怕他還要擺個腔子,要待人拜謁他不成?”孫文聽了笑了一會,宮崎即去了。誰想康有為天天說謊,也被日本官場盡知,也不願留他在境裏。
那一日,政府竟示意州警廳,遣他出境,警長即傳康有為到來,問道:“現在敝國政府甚欲得足下所領的衣帶密詔一看,你可能交出否?”康有為道:“我說過是失去了。”警長道:“此話難信。因此事真否,隻有清帝與足下知道,其餘實沒人知見了。足下試想,你說太後謀害清帝及清帝給密詔與你,是沒有人知見的。隻是你謀圍頤和園已有上諭可征,但亦不必計較。總之,足下若不能交出密詔來看,卻把口來亂說,實在招搖,敝國卻留你不得,就請離埠罷。”康有為道:“我盡要聽候船期,方能回香港去。”警長道:“明天也有船開行了。”康有為又道:“我還要候廣東彙款來使用呢。”警長道:“你不必多候,若沒使用船費時,這裏盡能替你打算,但求早早離去便好了。”正是:乍聞逐客來頒令,應悔逢人便說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