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據局戳計打康舉人 謀官階巧騙翁師傅(2 / 3)

就中一位是狀元及第出身,正任戶部尚書協辦大學士兼軍機大臣姓翁名同龢,號叔平,是江蘇常熟人氏。又有一位是李端芬,號芯園,乃貴州人氏,方任禮部侍郎。那李侍郎是他門生梁啟超的相親,因梁啟超中舉,正是李端芬充廣東大主考———取中梁啟超的。他見啟超少年中舉,就把侄女嫁與啟超為妻。康有為憑這條路夤緣起來。李侍郎亦欲得一條升官捷徑,正好借變法之名,望清廷重用,因此樂得與康有為結交,故要替康、梁二人保薦。原來康有為有許多癮癖的:第一是做聖人的癮,像明末魏閹一般,要學孔子。第二是做教主的癮,像歐洲前時的耶穌,今時的羅馬教皇。第三就是做大官的癮了。既自中了進士,得幾個紅頂白須賞識,那官癮更自發興,便與梁啟超商議,看有何進身之計。想來想去,自然要先靠李端芬,就與梁啟超天天在李端芬那裏走動。李端芬既有意推薦,就介紹他多識幾個京官,如學士張伯熙、徐致靖,也往來漸熟了。康有為這回覺漸已得勢,但自忖禦史有奏事之權,總要結交三五位禦史都老爺,自是緊要的。偏又事有湊巧,有一位禦史喚做楊深秀,與李端芬是有個師生情分的,所以康有為先結識了他。又由楊禦史介紹,如尚書徐會澧、禦史宋伯魯,都成了知己。

這時京官之中,已有多人吹噓康有為,故當時尚書銜總署大臣張侍郎蔭桓也有來往。那張蔭桓號樵野,亦是廣東南海人氏,與康有為隻是鄰鄉,自然逐漸親密。時蔭桓屢使外國回來,知得外國文明政體,今見有個鄉親康有為好談西法,如何不歡喜?況蔭桓以吏員出身,自己見半生來不能巴結上一名舉人進士,故平日見了同鄉的讀書人,是最歡喜接見的。且康有為能說西法,因此款接之間,動要討論政治。那康有為本有點子聰明,雖於西國政治不大通曉,惟看過幾部《泰西新史攬要》的譯本,加以口若懸河,自能對答得來,蔭桓不及細查,即讚道:“足下如此通達時務,將來實不難發跡,不特我們廣東裏頭將來多個大員,且朝廷若要變政,也得多一個幫手。”康有為聽了,暗忖自己方要做個先進,今張侍郎隻說他得個幫手,已好生不悅,但正要靠蔭桓的勢力,自不敢衝撞蔭桓。因張蔭桓那時正當總理各國事務大臣,身佩七個銀印,正是紅極的時候,有為如何不靠他呢?因此就信口答道:“此事全靠鄉大人提拔,門生就感激了。”張蔭桓道:“際會自有其時,現朝中同心的尚少,變政兩字是目下不易辦到的,足下盡安心聽聽機會也罷了。”康有為聽到這裏,因自己那種切望升官的念頭已是禁壓不住,今張侍郎還要聽候機會,好不耐煩,便答道:“國勢危極了,這會若不速行變政,還待得幾時?隻怕列強瓜分中國的大禍也不久出現了,門生位卑不合言高,求鄉大人力對皇上奏請施行才是。”張侍郎道:“變法兩字是小弟最歡喜的,但那些宗室人員和那一班舊學的大吏,大半是反對的,目下如何幹得?弟非為怕事,隻利害時機不可不審,足下總要想透才好。”康有為道:“大人這還有見不到處,因朝中大員讚成的已不少了。”張侍郎聽了,便問:“讚成者究有何人?”康有為道:“太傅爵相李鴻章是最談洋務的,他料然不反對。至現在軍機大臣協辦翁同龢,也令小弟呈上條呈。其餘李端芬侍郎、徐會濃尚書、張百熙閣學、徐至靖學士、孫家鼐尚書,多半是讚成的。至於大學士徐相、尚書許應蹼、懷塔布,雖或反對,然他們是個畏事的人,縱不讚成,哪裏敢來抗阻?故就小弟愚見看來,這機會是斷不可失的。”蔭桓聽了,覺翁同龢是鹹安宮總裁、上書房總師傅,是個言聽計從的人,在軍機裏頭頗有勢力,若他讚成變法,料可幹得來。原來張侍郎是最服翁同龢的,因此就中了康有為之計。

這時反覺康有為說得有理,想罷,不覺點頭,隨又說道:“怕那宗室滿人於此事不大喜歡,因他們多是頑固到極的,此事終不宜造次。”康有為道:“小弟總打算定了,若真個變起法來,或不幸有些變動,勢不得不靠些兵力。現小弟已想得一人,正合用著他呢。”張侍郎便問何人,康有為細細說道:“現袁世凱正充練兵大臣,統練新建陸軍,部下有六千人馬之多,不怕不能幹事。”張蔭桓聽到要用兵力,嚇得一跳,便說道:“如此就大難了。爾好好地說變法,因何又說起要用兵來!這舉動豈不是自相矛盾麼?”康有為聽了,此時覺得自己說錯了,即轉口道:“小弟還沒有說完。因我們中國若能變法,必能自強,是外國人最忌的,怕他要來幹涉,還有袁公一支兵力盡可使得。”張侍郎道:“這越發差了。我們自己變法,外人那裏便來幹預?縱然是幹預起來,量袁氏這六千新建陸軍,又如何抵擋各國?爾休說得太易!”康有為此時又覺說錯,再轉口道:“縱不靠他防禦外人,便是頑固的一班兒有什麼反對暴動,就靠他六千兵來彈壓,卻也不錯。”張蔭桓覺他越說越支離,暗忖袁世凱那人,是專聽大學士榮祿指揮的,如何肯聽他調用?如此必要弄壞了。奈康有為還是說得落花流水,覺得不好與他多辯,隻得糊塗答應去了。康有為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