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章 布拉格的童話(2 / 3)

距離最近的是國家歌劇院,沿河走不遠,就看到了那充滿曆史滄桑感的紅磚牆壁和雕刻著的穆斯女神。這座曆史悠久的城市幾經戰爭,飽受坎坷,但好在城市中的大部分建築都躲過了戰火,也算是上帝對人類文明的網開一麵。

和歐洲大多數華麗宏偉的歌劇院一樣,捷克國家歌劇院也不出售觀光門票,因為被在網上看到的介紹吸引,又不太願意出師未捷錯過第一個景點,我們咬咬牙去街邊的找換店裏換了兩千捷克克朗,想著窮遊暴走這麼久,偶爾也能開開洋葷,打腫臉充一下闊氣。

票房裏莊重陰暗,皮鞋踏在大理石地麵上發出嗵嗵的響聲,猜拳輸掉的J跑過去問周日芭蕾演出的最低票價,然後我就目瞪口呆地看著她遞過去一張一百元,然後回過頭來衝我比V字。

她笑著把兩張票攤在我麵前,我才發現原來學生有半價優惠,五十元就可以坐在還算前排的樓座,看一場一個半小時的捷克國家芭蕾舞團的表演。

“天哪,比我們剛才喝的咖啡還便宜。”我拍著胸口,做出一副受驚的表情。

“是啊,最好的票才不過六百克朗,坐在內場前排的貴賓席上,要是我是布拉格人,肯定每個周末都來看演出。”她小心翼翼地把票放進信封裏收好。

我和J花了很久來想要穿什麼去看芭蕾,因為知道歐洲人向來把看音樂會當成莊重的事情,也想把自己打扮得體麵一點兒。可惜旅遊在外,隻背一個登山包,乘飛機的時候連托運都省去了,隨時都可以從一個地方移動到另一處,這樣的靈活性導致我們最終連去看芭蕾的像樣衣服都沒有,隻能穿著牛仔褲,套著百搭的防水外套出門去。

出門晚了,到了目的地之後好不折騰。經過提醒才反應過來外套和包要寄存在門口的衣帽間,隨著指引,沿著複古的旋轉樓梯往上走,腳下大理石的花紋,身旁雕花欄杆和樓梯盡頭的小雕塑無不體現出細節之處的完美,可惜聽著即將開場的鍾聲,麵對著一眼望不到盡頭的樓梯的我們卻根本無暇欣賞。好在終於趕在開場前安然入場,在燈即將熄滅的那一刹那,我看到頭頂精致的穹頂和水晶吊燈,腳下階梯排列的精致包廂,和那高高升起的華美舞台,然後特別沒見過世麵地尖叫了一聲,弓I得周圍人紛紛側目。

芭蕾舞的名字叫做Othello,據說是一支剛上演兩次的新作,雖然忘記買節目介紹,演員緊繃的肌肉,旋轉時的和舞腿影帶出的風和舞台上方那彎晚淒清的冷月還是讓我沉迷其中不能自拔。中場休息時看到坐在左手邊的是兩位穿戴整齊神情肅穆的修女,右手邊是需要依靠輪椅的老爺爺,四周的男人們穿著襯衫西裝,女人們穿著美麗高貴的禮服,一個個打扮得比我想象中還要正式。我和J則在那裏舉著相機拍著四周美麗的壁畫和雕塑,雖然內心也會覺得丟臉,但好在周圍的人都素不相識,今後也沒有什麼機會重逢。旅遊的自由就在此處,可以掙脫身上的枷鎖,做許多想做而不敢做的事情,哪怕很古怪,哪怕很丟人,哪怕發誓一輩子都不會做又何妨?浪跡天涯,本身,就是賦予自己一個任性的權利。

因為已經看了一場芭蕾舞劇,之後收到關於演奏會的傳單便隻能歎息一聲之後塞進包裏。

布拉格的演出多得超出想象,無論是小教堂裏隻有幾十個位置的音樂會還是可以坐幾千人的露天演唱會,無論是昂貴的還是免費的,永遠都質量不俗。我們幾次在教堂門口,廣場附近駐足聆聽,又因為時間不夠戀戀不舍地離開。

“在這樣一個地方生活,想不被熏陶出一些音樂細胞都難。”J在我耳邊說。

這就是為這座城市施的歡樂魔法麼?

河水盛著遊輪緩緩蕩漾,教堂的鍾聲劃破黃昏時分的天宇,一輪新月在閃著琉璃色燈光的城堡後冉冉升起,星光勾勒出群山的痕跡——需要多少的造化才能鑄就這樣一座城市?

走在路上,隨時都可以看到一張張和善親切的笑臉,麵對路標踟躕不定的時候,一定會有人過來主動帶路,拎著行李一籌莫展的時候,總能遇到好心人雪中送炭——又需要多少的造化才能養育出這樣的人民呢?

突降暴雨,又恰逢周日,許多商店都不開門,我和J好不容易找到一家開著的店,不管不顧就闖了進去。

天花板很低,進去之後仿佛世界一下就昏暗了,我們看到一個傴僂的背影在工作台後忙忙碌碌,覺得打擾了私人世界,窘迫地想要退出去。

駝著背的老奶奶從工作台後站了起來,用捷克語對我們說了什麼,我們以為她要我們快點走,一邊鞠躬道歉一邊後退,慌亂之中還把門口的架子打翻了。

老奶奶走了出來,第一件事不是去扶架子,卻是走入內室給我們一人拿了一條幹毛巾,嶄新的麻布上印著格子條紋,我和J受寵若驚地不敢接,老奶奶似乎生氣了,不由分說就塞在我們手裏。

老奶奶煮上咖啡之後繼續手上的工作,那是一條波西米亞風格的手鏈,用珠鏈編製而成寬大的圓環,再鑲嵌各種石頭。我看到她細細固定每一根珠鏈,仔細打磨每一塊石頭,時不時拿著放大鏡審視一番,然後再用鉗子稍作改動,儼然是大藝術家。

苦澀卻香氣馥鬱的咖啡端上來,言語愈發顯得多餘,她一件件給我們看她的作品:天使造型的瓷器:手工繪著鼴鼠圖案的木質書簽;月牙形狀的銀質耳環,有著複雜花紋的流蘇。指尖觸摸之處,我能感覺到每一件商品都被賦予了生命,鮮活跳脫,再也不同於流水線上冰冷呆板的器物,戴著它們,便像是戴著老奶奶身上那沉甸甸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