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下課鈴響,我以為可以解脫了,正準備鬆一口氣。劉老師讓我拿著剛才的本子跟著她進辦公室。我悻悻地按照她的意思跟在她的後麵。去了很多次辦公室,這一次的感覺是最糟糕的。一進辦公室的門,我發現有好幾個曾經誇獎過我的老師在裏麵。我的頭立馬垂了下去,下巴幾乎趴在了胸脯上,手也規規矩矩地放在背後麵,什麼話都不敢說。連吐氣也不敢太大聲。劉老師翻看我的本子,然後靜靜地看著我,沒有發聲。幾分鍾後,我有些忐忑地抬頭,發現她還在看著我,我又迅速地低下頭去。
她這才問我:“剛才開班會的時候是不是睡著了?”我見她是重複剛才班會的話,也照原樣回答說:“沒有……”
她有些生氣,把本子扔到一邊:“你剛才睡沒有睡覺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你經常課堂上睡覺……”
我沒有承認,也不否認。
“我已經問過你家長了,你每天晚上看電視看到很晚,早上也起不來——電視有那麼好看嗎?”劉老師從抽屜裏拿出一摞試卷,我偷偷一瞄,那摞試卷的頭一張上正寫著我們班同學的名字,她翻了兩下,把一張試卷抽出來放在我的麵前,說道,“你自己看看,你考了個什麼分數……”
聽她的口氣我就知道自己考得不好,我不敢看。
“我對班上很多同學都凶過,可能對你從來沒有。你上課的做的那些小動作,你以為老師沒有發現嗎?不是沒有——老師在全班同學的麵前警告同學們要好好聽課,對全班同學說是一方麵,最重要的是對你說……我以為你聽得懂,但是讓我失望的是,我說過以後,你不僅沒有改,還愈演愈烈……”
我“嗯”了一聲,也不知道心裏是什麼滋味混在一起,大多應該是悔恨與羞愧,眼淚在毫無預料的情況下,便滾了下來。
劉老師見我流了眼淚,沒有再說別的。她問我要不要寫保證書,我說不用。她叫我把試卷收好,說可以走了。我帶著一臉的淚水,準備拿著試卷回教室。到門口的時候,她叫住了我,重新給了我一張空白試卷,讓我重做。我把試卷收下,說了“謝謝老師”。
我沒有敢看試卷上的分數,到了座位就塞進了抽屜裏麵,一整天我都有一些“委屈”,臉也很燙。接下來有劉老師的幾節課,按照原計劃,她應該要發卷子評講。還好最後她給我們講新課,說卷子明天再發。
那天下午放學之後,我回家把那張有分數的試卷“規規矩矩”地放到了抽屜裏。把空白的那一張重做了一次。那次的成績照樣公布了,念了名次,成績單卻在老師那裏,沒有貼出來。
盡管那時我年紀還小,但是已經有了自尊心,那次在辦公室“丟臉”以後,我命令自己不準去看電視,晚上早點睡覺,作業也要按時做完……總之,我拚命改掉自己養成的壞毛病。期末的時候成績又重新回到了第一名。
即使到了現在,我已經上完了高中,到了大學,積極地準備考研,每每遇到心煩氣躁,覺得事事不順的時候。我還是會記起老師的話。記起她在那天我拿著考差的試卷,上完她的課準備收拾書包回家的時候,她對我說的那些話。
——她說:等你把那張空白試卷做完,我才開始評講。評講的時候你就用重做的這張——這是我這麼多年最常想起的一句話了。在經曆過很多學習的挫折和人情的挫折之後。我才知道老師是用她的方式尊重著一個孩子最微小的自尊心。那句話,就像藤蔓一樣在我的心底紮根成長。
直至,藤蔓青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