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個一等獎,我和廈大簽了過一本就錄的自主招生協議,然後風塵仆仆地趕回學校。接下來的幾天,我和雞蛋哥分享著在上海發生的一切,他給我講著班裏的誰誰誰鬧出的笑話。一直到華約開考之前,我們倆都處於非常迷茫的狀態。我不知道接下來應該怎樣麵對生活和止步不前的成績,毫無經驗,也毫無經驗可借鑒。至於雞蛋哥,我明顯能感到他比之前努力,大體看來卻還是無所事事,對學習和考大學毫不在意。
三月初,華約初試成績下來,清華夢徹底破碎。我過了兩天行屍走肉的生活,不敢麵對老師們一目了然的失望,我失去了存在感,茫茫然不知所以。雞蛋哥依舊整天樂嗬嗬,樂嗬嗬地勸我,樂嗬嗬地找我去打電動,樂嗬嗬地給我講很多笑話,樂嗬嗬地堅持早上給我買包子,我卻再也樂不出來了。這是我第一次明白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麼,第一次對之前那個吊兒郎當的自己深惡痛絕,第一次再也不拿自主招生資格當做自己不努力的借口,第一次決心裸考也要考出一片天下。於是,陽光溫暖的三月,我跟雞蛋哥說,同桌,我要好好學習了。他把臉貼在桌子上,笑著說行,和理科班的朋友小五一起考上清華吧。
有了雞蛋哥的理解支持,我像打了雞血一樣,正式開始了征戰高考的道路。此時距離高考隻剩下不到一百天,我也不知道自己最後是否可以成功逆襲,隻是悶悶地學,用A4紙寫上大大的“北大”兩個字,和我喜歡的男孩子的照片一起貼在我的書桌前。整個班級隻有雞蛋哥知道我的“野心”,但他對我的一切從未過問,還是一樣買包子,還是一樣開玩笑,還是一樣打電動,可是我覺得好溫暖。
四月的某個周六的晚上,我們去市郊的一個烤魚村吃魚。魚上來了,黑胡椒口味,冒著熱氣,空氣中彌漫著胡椒的香味。雞蛋哥突然說,同桌,我好羨慕你,你總是想做什麼就去做,不像我,一點目標也沒有,不知道為什麼活。我夾了一塊魚肉,沒有說話。那時我的成績已經穩定在年級前五名,是老師眼中的黑馬典範。對於自己突飛猛進的進步我一直引以為豪,直到雞蛋哥說出這句話,莫名其妙地,居然戳中淚點。我說,我覺得現在這段日子是我活到這麼大度過的最充實的一段時光了。雞蛋哥笑了笑,說學習也能讓人開心,真好。
接下來的日子雞蛋哥用行動給我證明了什麼叫做“並肩作戰”,上課的時候,他很少再睡覺。我們一起買整套整套的文綜卷寫,比誰選擇題錯得少,然後互相損幾句,不亦樂乎。為了讓我們對高考感到“麻木”,學校開始施行“一周三考製”,成立了文科精英班。我很少再呆在原班,留雞蛋哥自己占著三張桌子,寫英語,背文綜,大課間去給我送熱水,好像這就是一種無聲的相伴,無需多言。
高考前的最後幾天,某個晚自習我從精英班逃出來,穿過長長的走廊,停在隔著一個教室的理科精英班門口呆呆地往裏望,望著那個被雞蛋哥稱為“小五”的男孩,望著他為了自己的清華夢頭也不抬地認真在紙上寫寫畫畫,望著他幹淨的側臉,爾後迅速往前跑了幾步,從前門溜進原來的班裏,坐在空了很久的座位上。雞蛋哥驚喜地叫,同桌,你回來了。我點點頭,一時間百感交集。
後來無數次想起那個晚上,想起那個男孩的側臉和我同桌驚喜的笑臉,從未想到離別是如此猝不及防。一場考試結束,就是各奔東西的開始。我最終沒考上北大,也放棄了廈大,來到北京。小五考上了清華,我們現在是很好的朋友。而雞蛋哥,這個從頭到尾高低起伏一直陪著我,卻始終保持著純潔的友情的我的最後的同桌,選擇了南下,在一所師範院校學曆史學。再相見,曾經的座位上堆滿了師弟妹們的複習資料,隻得感慨,高三年年都有,隻是不再屬於我們罷了。
可是記憶是會定格的,那些年,那些人,他們曾經對我多麼重要。一直回首,一直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