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金朗德一直相信,多佛堡在法國大革命時代的主人在被送上斷頭台之前,把所有的財寶都埋在了地下。於是他雇了專門尋找水源的人來勘探寶藏的藏身之處。多佛堡的園丁們也把大部分時間花在挖掘寶藏上。由於對水源探測者缺乏信任,奧格威寫信去美國買來了一部金屬探測器,結果它找到的唯一一件財寶是個煤油桶。奧格威的下一個大發現是一個土堆,當地兩位考古學家認定它是鐵器時代的古墓,他挖開了它,但隻挖出來一些赤陶碎片,年代還不到400年。所謂鐵器時代的古墓,鬧了半天,原來是一個18世紀的捕兔陷阱。
奧格威買下多佛堡後不久,周遭田園式的寧靜就受到了村長的威脅。一位巴黎大學的數學教授想出了一個把這個恬靜安逸的山穀變成一座大型水庫遊樂區的主意,計劃中還包括配套的停車場、野餐區以及運動場。一大群推土機將用四年的時間進行必要的挖掘工作,而多佛的生活也將變得像一場沒完沒了的坦克大戰。村裏的許多人在山穀裏擁有土地,他們非常樂意把它們賣個好價錢。商店的店主們也認為這個計劃將吸引來大批遊客。連教區的牧師都讚成這個計劃。當村長發現奧格威是唯一反對他這個夢想的人時,就特地來拜訪他。“奧格威先生,您真是神通廣大。我知道您已經把建設部部長叫到您在紐約的辦公室去,要他反對我的計劃。”奧格威的確見過那位部長,但那是為其他的事情。但這位村長接著威脅奧格威說:“我們地方政府有權讓公路穿過您的土地。如果你繼續阻撓我的計劃,我會把您的土地規劃成三線道的高速公路。”看到這樣也嚇不倒奧格威,他又改為利誘:“您的養子是位建築係高材生。您想他會願意幫我們設計運動場嗎?”奧格威隻能回答他:“我自認是多佛的護衛者,多佛堡是波亞圖省重要的曆史古跡,我有責任保衛它,讓它免於受到肆意破壞。我們之間的爭執持續了好幾年,直到法國政府把這個山穀明定為曆史古跡保護區,這個威脅才算解除。”
奧格威對多佛堡的保護義務,並不是說說笑笑就能承擔起來的。當他發現多佛堡的地基建在沙地上,結果古堡正在慢慢往河裏滑,牆上也出現了大裂縫。奧格威決定把地基往下紮,直到它落實在岩床上,這個采礦般的工作用了兩年時間。接著張伯瑞·法蘭克斯首相住過的房間的天花板上的16世紀壁畫又開裂了,奧格威從佛羅倫薩找修複專家來拯救它們。
奧格威將花園分隔成一些隱秘的空間,分別用常青樹樹籬圍起來,裏麵都用花盆種滿了以香氣聞名的植物——古式的灌木玫瑰、莢迷屬植物、月掛、山梅花、冀香草、木蘭、醉魚草、西金斯夫人石竹、史賓賽前期甜豌豆、天芥菜、特維西恩黃水仙、百合、金銀花、紫丁香、煙草花,以及古代開整串花的橘樹。
來這兒的觀光客對多佛建築藝術的曆史沒有多少興趣,但是他們對地車和那座很小的獵鹿博物館卻興味盎然。他們最想做的事情就是看一看這裏的主人,但是從沒有人認出那個正在修剪玫瑰花的衣衫襤褸的老頭。
周圍的鄰居分成三種。農民,他們現在也有汽車、電視和洗衣機了,他們對人特別友善。每當奧格威散步的時候,他們會邀請他到他們家裏,用自釀的烈性甜酒款待他。貴族,他們把一生都花在打雉雞和獵鹿上——40隻獵犬、30匹馬、30個騎手、100個開著汽車的人,對付一頭鹿。這些人從小到大都認為紳士不用工作。有些人對妻子的不忠簡直到了厚顏無恥的地步,但是他們從不離婚。他們中極少數人進過大學,而他們幾乎什麼都不讀——連報紙都不看。但是他們有非常討人喜歡的個性,讓人不可能不喜歡。他們非常像100年前英格蘭偏僻地區的貴族。在這個層次嚴格的社會中,處於農民和貴族中間的是中產階級——醫生、律師、普瓦捷大學的教授、工業家、政客,以及商人,都是文明人。
在多佛的生活跟天堂差不多。馬夫在黎明時用熱鬧的小喇叭曲叫人起床。十分鍾後,傭人送來一個奶油蛋卷、一隻牛角麵包、蜂蜜——從自己種植的五南花叢采來的蜜,以及一壺咖啡。早上的時間奧格威通常會用來整理花園,騎著馬在林中晃蕩,騎自行車,在遊泳池中浮遊,或者賞鳥。午餐就在花園中享用,就在一棵種於17世紀、樹幹周長達57英寸的冬青樹的樹蔭下。下午可以在河上泛舟、玩玩糙球,或者遊遊泳。然後是晚餐,有時由一位從巴黎大飯店退休的大廚烹調。
晚餐過後,大家就圍坐著講故事。其中最會講故事的是路易斯·斯皮爾,這個榮譽他一直保持到去世。斯皮爾曾在英國軍隊中做過57年將軍。作為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出使巴黎的軍事代表團的團長,他曾經陪同法國內閣官員訪問倫敦。“火車停在阿米安斯,遞過來一個紙條,一位部長看了,他說,出了一樁禍事,800名士兵在一次火車意外中喪生。另外一位部長說比禍事還糟,簡直就是個災難。克萊蒙梭就問這兩位部長:‘禍事和災難有什麼不同?我告訴你們吧,如果威爾遜總統掉進井裏,就是禍事,但是如果有人又把他從井裏救起來,那就是個災難。’”
1916年凡爾登戰役期間,法軍決定要犧牲一營的兵力去阻擊德軍,試圖緩和德軍的攻勢。戰鬥開始前的下午,克萊蒙梭來檢閱他們。斯皮爾看到一群明知這將是自己活在世上的最後一天的法國兵,走上前去,把一束野花獻給克萊蒙梭。即使“老虎”(克萊蒙梭的綽號)那樣的人,也無法對此無動於衷,他一言不發地接過花,轉過身去哭了。12年後,克萊蒙梭去世時,人們在他的臥室中發現了一束早已幹了的野花,旁邊有張字條,上麵囑咐將這束野花放在他的棺木中,陪著他下葬。
1940年,丘吉爾把斯皮爾作為他的私人代表派到法國。6月16號下午,丘吉爾打電話給當時正在波爾多的雷納德,建議法國與英國本應該不再是兩個國家,應該合並成為法一英聯盟。這個構想源於讓·莫奈,他希望這就能讓雷納德和他的同僚有勇氣飛到北非去。但是貝當卻說這會是與“屍體”聯合,還是向希特勒投降了。丘吉爾本人對這個想法也並不熱衷,他傳達它隻是因為內閣喜歡它。數年後,他對斯皮爾評論道:“那真是一次幸運的逃脫。”
執掌西爾斯·羅伯克百貨商店期間賺進了大筆財富的朱利斯·羅森沃德曾說過:“我從來都不能理解,為什麼大家都相信一個人會賺很多錢,他就一定很有頭腦。有些白手起家成為富翁的人,是我這輩子見過的最愚蠢的人。有錢人不會因為有錢就聰明,他們也並非因為聰明才賺到了錢。永遠不要把財富與頭腦混為一談。”
1999年,88歲的廣告人大衛·奧格威在法國的私人古堡中去世,為這個世界留下了四部書和一間長盛不衰的廣告公司——奧美。1973年退隱山林前的數十年,奧格威的人生變換過很多角色——廚師大衛、推銷員大衛、情報專家大衛、農夫大衛和廣告人大衛。最後,在廣告生涯中,大衛·奧格威達到了自我實現的頂峰。
在世的時候,奧格威就得到了人們崇高的評價,包括“當今廣告業最搶手的廣告奇才”(《時代》)、“現代廣告最具創造力的推動者”(《紐約時報》)、“奧格威以他敏銳的洞察力和對傳統觀念的抨擊照亮了整個廣告行業,令任何廣告人都無法企及”(《廣告周刊》)、工業革命以來最有貢獻的人士之一、“現代廣告的教皇”(法國《擴張》)雜誌)。雖然斯人已去,相信這種尊崇將在未來的歲月中仍將延續,因為他所創作的傑出廣告、他所創造的奧美、他留給全世界廣告人的寶貴精神財富——《一個廣告人的自白》、《奧格威談廣告》、《大衛·奧格威自傳》和《廣告大師奧格威——未公之於世的選集》,都將繼續產生影響。
在1978年寫給董事會的一張便條中,奧格威說:“我發明了一個新的比喻。著名的醫院會做兩件事。一為照顧病人,二為教導資淺醫生。奧美也在做兩件事:一為照顧客戶,二為教導年輕的廣告人。在廣告的領域裏,奧美就好比一所教學醫院,也因此,我們比其他代理商贏得更多外界的尊敬。”奧美仍舊是廣告界的教學醫院,而奧格威自己,就是一所學校。通過他的四部著作,他對廣告豐富深邃的見解影響和教育著全球的廣告人和商界人士。從來沒有任何一個人,像他一樣,給廣告業留下這麼多真知灼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