羞菊,你再想想吧,我們不是定了的嗎。阿諾雙手揪著頭發,喃喃地說。我突然想起阿諾每天用車帶我上班下班;想起我逛街時下起了大雨他拿著雨傘一間店一間店地找我;想起過公路時像守一個孩子似的拚命扯我的胳膊;想起我發燒時他每五鍾就嚴肅地為我探一次體溫;想起……一時間,我發現阿諾其實不是不在意我的,但我話已經說了出去。何況,我們真的不是很適合的。於是,我狠心地對他搖了搖頭。
三
我真的跟阿諾分手了,阿諾的挽留,朋友的驚訝,父母的勸告都不能使我回頭,隻促使我更加堅定地向憑走去。
對一個年輕的女孩來說,很難否認憑的魅力,他看你的眼神總含著脈脈的情意,似乎時時地提醒著你有多麼重要,多麼受欣賞。他記得情人節,記得我的生日,記得我們相識的紀念日,記得我喜歡的花,喜歡的裙子,記得定期給我買口紅。他與阿諾兩個人是兩個不同的極端。
開始跟他在一起的日子我的確快樂,每天有新的感覺。然而,跟他在一起的日子越久越有一種輕飄飄的浮動的感覺。雖然我們出門時還是手拉著手,他還是不斷地對我說著炙熱的情話,還是記得送我玫瑰,但我們的心卻越來越遙遠。那是一種無可奈何無法挽回的陌生,我們身邊都沒有第三者,沒有吵架,沒有指責。後來,我們分手時簡直是水到渠成,就像兩塊相遇的雲慢慢地飄遠了。我感到奇怪又悲哀。更令我自己生氣的是,那時我竟發現其實憑跟我有太多相似之處,阿諾才是最適合我的,我也是個反複無常的人呢。不過,我聽說阿諾已經結婚了,我也已經用慣了口紅,我們有著不同的天與地。
去年春節,我回了一趟家。那天,我莫名地又到市場去,什麼目的也沒有又似乎隱隱含著什麼希望。我走到以前我和阿諾常去的那個肉攤邊。你猜猜我看到了什麼,我真的看到了阿諾,還是那樣熟悉的背影,還是站在那裏與肉價老板耐心地講著價。那一刻,我竟覺得自己就像某部電影中的女主角,心裏生出一種浪漫與溫馨的情絮,想象著與阿諾麵碰麵的情景。
“羞菊,你回來啦。”我還在發著呆,阿諾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站到我麵前打著招呼了。他確實有些欣喜,但那欣喜就像他碰到其它春節回家的朋友,眼裏並沒有什麼特殊的東西。我所有自我想象的情緒全煙消雲散了,勉強地擠出一絲笑,表示沒想到會在這碰到他。
阿諾晃了晃手中的菜,請我到他家去吃飯,順便看看他的兒子。我推說了幾句見推不掉就點了點頭,再推反而顯得我小氣了。
一路上,阿諾絮絮地談著他的兒子和妻子,一副幸福丈夫和父親的模樣。特別是提到兒子時,他更是眉開眼笑。他沒有看我是不是對他的家感興趣,更沒有問起我的生活,仿佛我就是他一個搬走了的鄰居。我開始後悔答應去他家了,但話已出口,我隻能麻木地跟著他。
飯桌上,阿諾邊不斷地對我說著請請請,邊給兒子和妻子掰著蝦殼。我在一邊如坐針氈,坐在那兒就像一個可笑的擺設,差點就爭門而去。阿諾突然說:“對了,羞菊,你成家了吧?”這樣說著的時候,還不忘了把去了殼的蝦仁沾了沾醬油,放在妻子碗裏。我垂下眼皮,搖了搖頭,他想起了什麼嗎?阿諾卻出乎我意料地捅了捅身邊的妻子:“你說,你的表兄跟我這個朋友合適嗎?”說著,還一本正經地詢問起我的意見。我賭氣地說我有未婚夫了。阿諾點點頭,對妻子說可惜太慢說了,不然你表兄倒是挺般配的。至此,我的心跌落到冰點。
後來,阿諾他們送我出來,一直得意於他們一歲大的兒子能跟我說再見了,對我的心不在焉全沒看見,仿佛我怎樣都沒關係,重要的是他們的兒子學會了擺手的動作。看著他們一家轉身回去,阿諾抱著他的兒子,妻子在一旁戲著,兩人不斷發出鼓勵的笑聲。我的眼淚竟撲撲地往下掉。
四
說到這兒,羞菊微微歎口氣,把手裏的口紅放下了,喝了口水,有些自言自語起來。
你說,我掉什麼淚呢,真是莫名其妙。見到阿諾時,我不能否認我不在期待著什麼。是期待什麼呢,我也說不清楚。我覺得自己當時真的很無聊,那時候才發現自己其實沒那麼重要,每個人隻能在自己的生活裏扮演主角。在那之前,我總把自己放在很高的位置上,那一次之後,我就清醒了不少。
不過,話說回來,如果讓我再選擇一次,我可能還是選憑,這是說不清楚的。我覺得他們兩個都不適合我,不過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適合那一種人。你說,我這人是不是不可理喻?
我看著羞菊迷惑的神情,輕輕搖了搖頭,不以為然地說:“一點也不奇怪,很多女人一輩子都覺得自己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