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人的百年沉寂,卻在百年之中孕育和積蓄,猶如鳳凰孵卵,一大批傑出的人物脫穎而出。他們是熊通、卞和、鬥伯比、屈重、鬥穀於菟等一大批傑出的人才,為楚國的強大和發展演繹了無數可歌可泣的故事。讓我們來首先領略楚國偉大的智者鬥伯比和他非凡的兒子——鬥穀於菟的傳奇。
江漢東北,有一片雲夢澤。雖為水鄉澤國,又被四夷所困,但實實在在卻是一片膏腴之地。周初分封,將這片土地封給了一個遠房的親族,稱之為鄖國。其實,雖為封地,實在有疏遠的意思。然而那鄖君卻是個頗具才幹的人,雖處蠻荒之地,又為四夷所困,卻帶領族人,開發卑濕,圍墾造田。經過幾代人的努力,已把鄖國治理得井井有條,食而有餘了。加之曆代鄖君和睦四鄰,對諸夷、蠻族皆以和為貴,所以四境相安。荊楚熊渠兵臨楊水、汝水,過雲夢,伐鄂國,鄖君發現楚人有圖強之誌,便有意交結荊楚,製定了不與楚樹敵的國策,以圖久安。
若敖娶盧女,恩愛纏綿,嗬護有加,生熊坎及鬥緡、鬥廉,不料鮮花早折,竟然未經數年便香消玉殞。若敖痛失愛妻,早早地把熊坎定為世子。後來納妾,也生了兩個兒子,都被封於鬥邑,以鬥氏為姓。周宣王三十八年,楚子熊鄂亡故,若敖登楚君位,鄖君有意結好荊楚,就把妹子嫁於若敖,又產一子。可惜若敖一病不起,隻得把這個幼子寄養於鄖,不及一年而薨。周平王七年,熊坎繼楚子位,稱霄敖,鬥氏兄弟日漸成人,並逐漸嶄露才華,霄敖對這些同父異母的兄弟隻得委以重任,鬥緡統領全國兵馬,而對最小的幼弟也賜於鬥姓,名伯比。
鬥伯比自幼喪父,與母寄居於鄖,偏偏母親憂思過度,也早早離開了人世。身為舅父、舅母的鄖君夫婦念及無父無母的外甥,十分疼愛,視為己出。七歲時霄敖辭世,蚡冒繼楚子位,忌殫鬥氏兄弟,伯比無法返國,便在鄖國逐漸成人。
鄖君是個頗具文化修養的人,工詩文,善博物,尤愛讀史。對江南的山川河流、民族風情也極有見地。鬥伯比一歲時牙牙學語,鄖君便教他“關關雎鳩,在河之洲”,不料轉眼能誦,令鄖君大吃一驚,從此更疼愛有加。
鬥伯比失了父母之愛,生得個性孤僻,不苟言笑,卻喜文愛書。三歲時便能成文,五歲讀史,過目不忘。鄖君有意講江南的山川河流,民族風情,特別講起楚自分封,經數代君主篳路藍縷,立誌開發,已成南方的大國,講述給他,令鬥伯比深感於懷,決心報效國家。七歲時立下宏願,長大成人,定要輔佐國政,建功立業。於是刻苦攻讀經史、文韜武略。恰恰鄖君出自周室一脈,國家藏書甚豐,為他創造了很好的求知條件。
轉眼滿了十二歲,這一年偏偏舅母老樹開花,年近五十卻產下一女,合家人自是眉開眼笑,戲言舅母養外甥,自己也盼兒女,果然盼出一個小女兒來!
鄖君已逾五十,生有二男,均已成人,長子立為世子。但他總覺得兩個兒子都不及先輩,才德平平。鄖在群蠻中立國,四麵受敵,特別是濮越人,根本還沒有進入文明社會,不知禮義。加之朝廷勢力日漸衰退,諸侯做大,所以他一直擔憂自己百年之後能否坐穩江山。見鬥伯比才智過人,遠比自己兩個兒子強多了,所以又是憐惜,又是不安,喜的是外甥聰明可愛,將來必成大器,愁的是老天沒有賜紿自己這麼好一個兒子。如今半百得女,也算是蒼天眷顧,以慰平生了!
滿月的這一天,文武眾臣、親族貴戚齊來恭賀,酒宴終日不散。至傍晚時分鄖君多吃了幾杯酒,剛剛送走了賓朋,夫人突然說:“怎麼今日一天沒有見到伯比?”
鄖君愣了一愣,才又說:“十幾歲的孩子了,能丟失嗎?夫人放心就是。”
夫人:“夫君還是命人找一找,這孩子個性孤僻,府中鬧了一整天,他又不願見客,誰知道會躲在哪裏了?”
鄖君抬頭看了看天色,眼見已經昏暗下來,有幾顆明亮的星星,正在暗淡的天空眨著眼睛,一絲不安突然襲上了心頭!是啊!這孩子一歲喪父,兩歲喪母,從此繞在我夫婦膝下,雖非親生,卻也是我姬氏血脈。十多年來朝夕相依,也減去了半百人多少寂莫之苦?正所謂一日不見,便生牽掛。依他那孤高自傲的性子,整天無人照料,誰知又會去了哪裏……
想到這裏,鄖君也深感不安起來,匆忙命人打起燈籠、火把四處搜尋。轉眼間國君府上下,衛兵、仆從、家奴盡皆行動起來,然而茫茫夜色,把個君府全找一遍也無蹤影,偌大的都城何處去找?忙了半夜,一無所獲,鄖君也隻得徹夜難眠,夫人更是憂急如焚……
舅母突然生下個表妹來!鬥伯比不知是喜是憂。這一天闔府上下人頭竄動,高朋滿座,盡是勳貴權臣。望著這一群衣著華貴,高高在上,自命不凡的王公大臣,少年鬥伯比自愧渺小,不敢為伍。當別人都在舉杯高賀的時候,他獨自出了君府,信步大街,而後又出了西門。
這是他從出生以來第一次走到荒郊野外,與天地間的親密接觸。清風徐來,湖水與藍天一色,叢叢蘆葦吐著蘆花,飄飄蕩蕩,隨風而舞。一兩支荷花盛開,嬌豔動人。鬥伯比陶醉了!他追逐著飛鳥和蜻蜓,貪戀著不同角度的湖光山色,越走越遠,直到最後,他也不知道身在何處,忘記了饑餓和親人。
突然,草叢中跳出來一隻白兔,通身猶如雪花般的潔白,長長的耳朵幾乎是透明的,嘴邊含著一枝嫩嫩的青草,十分驚奇地望著這個少年。鬥伯比慌忙伸手,想把它抱在懷中,不料白兔輕輕地跳開了,轉身而去。
鬥伯比不舍,緊隨其後,竟然追到了葦蕩的深處,一棵古老的柳樹下,白兔消失了,無影無蹤。
夕陽西下,鬥伯比坐在樹下,望著遠方湖水與天際相接的地方,浮想聯翩。盡管腹中饑餒,卻依然被眼前的美景所陶醉。他喜愛視野開闊,總愛把目光投向那無盡的遠方,陷入無盡遐想!少兒時舅父講起了荊山的秀美,他就曾想如果登上荊山之巔,那將看到的是一個什麼樣的世界?可惜君侯府中看到的都是粉牆黛瓦、冠帶衣裙,哪像這裏視野開闊,心胸大展呢?須臾間火紅的太陽落到了水麵,湖水被染紅了!又被清風吹起了層層波瀾,閃著明亮的輝光,如金鏡閃爍,使人眼花繚亂,那太陽又大又紅,猶如畫師用胭脂塗染,或者說簡直就是在畫中。轉眼,太陽沉到了水下,星星開始眨眼了,一彎新月也掛在天邊,放著清冷清冷的光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