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3 / 3)

清溪子對這一點自然是心知肚明。他首先到了盧戎國。

盧戎國主聽說楚使者到,心下著實矛盾了半天,不知該如何接待這個自己從心眼裏瞧不起,卻又惹不起、不敢惹的鄰國使者,瞪著兩眼望著一班文臣武將,誰也不知如何是好,猶豫許久,方才大開城門,迎接來使。

清溪子在城外等了很久,無奈城門久等不開,心下暗笑盧戎國主,定是不知所措,猶豫不決,可見是平庸之輩。半日後方見城門大開,以為必有官員出迎,豈知城內僅列出一隊衛兵,就是未見一個像樣的官員,隻聽有人傳出一聲:我主在大殿恭迎貴使!

清溪子心下了了,暗想:“國主不出迎,分明是瞧不起我荊楚,大開城門,又是不敢得罪之意,待我給你開導、開導!”

國主下階相迎,忙說:“不知貴使駕到,未曾遠迎,還望恕罪!”

清溪子笑道:“下差在城下站了半日,國君安居深宮,又豈能知道?不過,深山的土包子,何敢勞貴國主大駕相迎呢?”

國主隻得幹笑兩聲,說:“貴使真會取笑,誰不知荊楚乃南方第一大國?即是天子見了也以禮相待,而況又有平淮之功,還是朝廷的座上賓呢!”

清溪子:“是麼?為何下差在城外站了半天呢?看起來貴國比天子朝廷還要大嘍!”

國主忙說:“不敢不敢!失禮之處,還望海涵!”

“國主何必過謙?下差此來不過為兩國修好。俗雲:寧失遠親,不失近鄰。敝國需貴國多方相助,還得仰仗國君呢!”

“貴使言重了!兩國和好,也是敝國之願。”

“如此甚好。那麼敝國向貴方借一樣東西,可借否?”

“楚人富甲天下,還缺什麼?不知向敝國借何物?”

“借路。”

國主不解,忙問:“借路?貴使何意?請述其詳。”

“我主欲揮師南下,以戰揚越,要借貴國一條道通過,不知國主意下如何?”

國主一驚,沉吟不語。心道:借道,借道,此例一開,不知他每年要走多少個來回?一則楚人反複無常,二則我國尊嚴何在……

清溪子見他不語,問道:“不知貴國方圓幾何?”

“寡君受封侯爵之位,自然是封地百裏。”

“封地百裏?我楚雄兵幾十萬,還不夠我紮個營盤呢!”

國主一驚……

“賢侯拿不定主意,是否有所顧忌?”

國主沉吟許久,才硬著頭皮說:“貴國兵強馬壯,馳騁江漢,但敝國也是天子所封,借汝一條路,難保兩相安,豈知是否傷我之民,誤我農時?還望賜教!”

清溪子:“下差為兩國修好而來,所借者唯零水之一河一線而已,決不誤農時,損民之利,在下可以作保!”

“如此……寡人可否與楚君為盟,不相侵伐呢?”

“當然可以,下差作保”。

於是,楚盧結盟。清溪子說服盧戎國,便往羅國而來,說服羅國借道。

零水,源出聚龍山下,古稱康狼山,《曾鞏記》說“荊及康狼,楚西山是也”。出深穀向東南而流,入盧羅國後又禰“彭水”“鄢水”,至荊門而注入漢水。其上遊河道狹窄,出荊山峽穀後,彙聚四方支流,水流漸豐。

不日,熊渠率十萬楚軍,順零水南下,兵至盧、羅,沿河盡為楚軍,綿延數十裏,盧、羅國人盡皆失色,才知楚國之強,從此屈從於楚。

楚人攻入揚越,勢如破竹,越人原本不成軍旅,隻是勇猛好殺,被楚軍攻入,隻得潰敗而散,於城下為盟。後逐漸東遷,至春秋末,已遷至長江下遊,另立為國。

周夷王三十年(公元前873年),熊渠已六十多歲了!他征戰一生,組織了三次重大戰役,北伐庸,取南河通道;東征江淮,取鄂;南征揚越,服江漢濮、越。為建立一個穩固而強大的楚國奠定了堅實的基礎。而楚國經數十年經營,也已擴地數百裏,國力大振。

一日,眾臣齊聚,參拜畢,熊渠捋著自己白花花的山羊胡須,竟然說出了一句令眾人目瞪口呆的話:“各位愛卿,孤要建楚王宮大殿,各位有何高見?”

眾人無不驚詫不已,不知是喜是憂,無言以對。

熊渠哈哈大笑,六十餘歲的人卻像十餘歲的孩童,指點著眾臣說:“孤看你們,雖為國家重臣,號稱智者,一個二個卻都是柳木疙瘩!”

清溪子已年逾七十,顫顫巍巍地站起身來,拱身一揖,說:“不知我主要建多大的楚王殿?”

熊渠點頭笑道:“還是老哥子曉得我!寡君正要請教,天子的宮殿有多大?”

清溪子:“天子,九五之尊,自然是坐北朝南,九重大殿……”

熊渠哈哈一笑,忙說:“老愛卿不必細說了。他坐北朝南,無非是盯著我呢!我就來個坐南朝北,也盯著他。孤家也要建九重大殿!”

楚君要建楚王殿,很快消息不徑而走,楚國上下一片沸騰。楚民說:“國君要建楚王殿,就是說要立王了!”數千年後的今日,當地仍有“立王”之說,稱熊渠為“立王”。不久,荊山上最上乘的石料運到了丹陽,最好的樟木、楠木也從峽穀深處,被采伐而來。而從鄂地的青銅鼎、禮器、祭器、編鍾也運抵丹陽。

楚王殿完全依照洛陽王宮建造,飛簷鬥拱,楠木為梁,樟木做柱,荊山花崗岩,硬如鋼,質如玉,琢成柱基、台階及狻猊、狴犴、嘲風、螭吻等獸以及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靈。山漆彩繪。一共九重,高大雄偉,背倚猶如長龍的山梁,今人稱為“蛇山”,顯得氣勢恢宏,無比壯觀。而滔滔沮水巳經成了丹陽的護城河,整個丹陽城在重溪峽,五汊河兩道峽穀中巋然屹立,三麵環水,懸崖壁立,更加險峻、雄偉。幾千年後的今日,仍被當地人稱作“九進楚王殿”。

楚王殿峻工之日,熊渠舉行了盛大的慶典,楚人像歡慶自己的節日般舉國同慶。熊渠哈哈大笑,群臣也齊聲相合。突然,熊渠不笑了,反問道:“各位受卿,你們可知道,寡人為何要建楚王殿?”

眾臣一時無言。

清渓子:“難道國君不是要自己稱王?”

熊渠:“寡人才不稀罕稱個什麼王!如今天子能分封諸侯,寡人要效法當今天子,偏要封他幾個王來!”

眾臣驚得目瞪口呆!

熊渠望著眾臣,這次卻不笑了,一字一板地說:“孤家有三個兒子,寡人就封三個兒子為王!”

群臣更驚!他們雖然素知這個國君,時常會別出心裁地玩一些新花樣,卻萬不曾料到,竟然會開這麼大的國際玩笑!紛紛諫道:“諸侯為王,已不見先例,不合周製,更何況從未聽說諸侯封王!國君豈不是比天子都大了呀!望我主千萬慎重!”

清溪子笑著說:“迂腐啊!我等何以要遵周製?又何必要遵循周天子那一套?”

臣答:“不合周製,朝廷豈能容得?天下豈可行得?”

熊渠:“我楚,蠻夷也!不以周為號諡。”

遂封長子毋康為句稟王,中子摯紅為鄂王,少子執庇為揚越王。

這一驚天動地之舉,立即在天下引起震動。夷王卻鞭長莫及,無力興師問罪。

公元前865年,夷王卒,子胡立,是為厲王。厲王貪婪、殘暴,楚麵臨著巨大挑戰。不知熊渠稱可以久稱王否?且看下章。

§§第五章 折劍沉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