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學道則愛人
(清嘉慶二十四年己卯科)
觀愛人之效,知君子當學道矣。夫道者,所由適於治之具也。君子學之而其效可以愛人,然則禮樂可不講哉?且聖人以道範天下,而學問必先責。吾徒者謂儒生有治人之責,而服習久則情性醇,醖釀深則慈惠普耳。士君子出膺民社,竊思宏此遠猷而本經術為治術,其異於俗吏之為之者,奉教非無自也。偃宰武城,非有君子之責者哉?偃竊憶夫子之論君子者矣,與蠟思大道之行,講讓型仁,惟君子有以啟之,而一行作吏此責將誰屬也。任法者習於苛,任術者亦流於詐;要必有溫文爾雅者與吾民相見以性天射鄉闡燕居之義,和親康樂惟君子有以成之,而寸柄可操此事非空言也。姑息不可以為治,操切尤非所以長民,要必有涵泳從容者偕斯世同躋於仁壽,言念君子蓋無不以愛人為貴也。雖然,偃竊見世之為君子者矣,繭絲保障無從定一己之從違,蠆尾鷹鸇又安問閭閻之諷刺?性情不先以陶淑,則其源已薄;經濟不原於學問,則其流亦漓愛之衰也。道之替也,而實則學之誣也。子曰:道不可不學也,君子學之則愛人,愛莫大於範一世於休和而噢咻不事焉。我觀朝寧有獻鳩酳爵之文,而孝弟之化起;黨庠有飲觶負侯之典,而爭競之習消,非道之彌綸者乎!古之君子學王製之法而移郊移遂之必嚴,學周官之書而陰禮陽禮之必舉。夫方謂肄業及之,而易直子諒之心有油然而生者焉,則基愛者在是矣,而凡為君子者宜視此己,愛莫大於返一世於蕩平,而威克不尚焉。我觀唐虞別夷夔為二職,而神人飲其和,我周合禮樂為一官,而睢麟載其意,非道之宣著者乎?古之君子分州黨之司學焉者,不敢以禁令先政教,敦詩書之化學焉者,且將以儒雅靖囂淩。夫亦謂起而行之,而忠厚和平之意有藹然共見者焉,則成愛者在此矣。而凡為君子者,宜知此已。蓋斯道無大小之分,擴之足以宰天下者,約之亦可以宰一邑;而吾學亦無內外之別,守之為經生之業者,推之即吏治之良。偃所為三複子言而用是汲汲者也,況道之所範者又不止君子耶。
掄材堂批醞釀深醇,雅興題稱。
本房加批說理圓融,吐詞蘊藉,氣味濃厚,品格高鶱,苟非養到功深,詎能臻此純詣。
果能此道矣雖愚必明雖柔必強
(清嘉慶二十四年己卯科)
愚與柔有可轉之機,擇執之道要矣。蓋惟不能擇故愚,惟不能執故柔也。百倍其功而愚柔不可進於明強,求誠不賴乎勇哉?且從來至極之詣,無非自全其天者也,下此未有不藉乎人力者。以人力之有餘,補天質之不足,則人力勝;以人力之大可恃,易天質之大不可恃,則人力愈勝。此其不昧本乎知?不息存乎仁?而其貫徹始終,表裏而無間者,則深賴乎勇。人一已百,人十已千,夫非天下之至愚至柔者哉而顧能如此哉!向特患愚者自安於愚,柔者自安於柔耳。自安於愚柔則無論學之、問之、思之、辨之、行之為何如,而百倍之功先不能;向特患愚者自以為明,柔者自以為強耳。自以為明強則無論所學、所問、所思、所辨、所行為何如,而即並不必百倍之功,亦不能當此之時。無論其愚也,就使非愚,無難漸即於愚矣;無論其柔也,就使非柔,亦無難漸即於柔矣。天下事成於奮勉,而隳於萎靡者,大抵如此,無他,惟不能百倍其功也。而設也能之乎?學問之精深,愛我者不能少助,而惟此恥,不若人之念操有進無退之權,道德之響往,親曆者幾閱艱辛,而有此漸進不已之功,即殊途同歸之日,果能此道矣。無論其非愚也,雖愚焉,庸何傷;無論其非柔也,雖柔焉,亦奚損。夫吾學不以目前為衡,而以將來為衡;不自以為明則固決一明之機矣;不自以為強則固懸一強之的矣;是將來之旨趣不至於明與強而終弗措也,則其勢可必也。果能此道矣,無論其非至愚也,雖至愚無妨也;無論其非至柔也,雖至柔不害也。夫吾道不以一蹴為勝,而以循序為勝。不自安於愚,則明之中更有明矣;不自安於柔,則強之中更有強矣。其循序之黽勉,常若有明與強,迭相為引也,則其理可必也,此誠之者之學,而勇者所有事也,公其審之。
掄材堂批清氣往來,用筆如並州快剪。
本房加批鋒藏畫中,力透紙背,直入歐蘇曾王之室,專攻墨裁者自應望而卻步。
賢者在位能者在職國家閑暇及是時明其政刑
(清嘉慶二十四年己卯科)
為國有及時之務,當合賢能以成其仁也。夫國家至難得者閑暇之時,而矧賢者能者之在位在職也,明其政刑,烏可緩哉!且國家所貴得人者,豈惟是濫膺壇席,虛靡爵祿雲爾哉!將有為也,國家有有為之時,為之者惟覺其不暇;國家有當為之事,為之者務期於有成,夫而後人不廢時,時不廢事,而國本固焉,固勢張焉。為貴德尊士者計之,莫難於有德之士皆與我共腹心也。而今之納敷奏而膺車服者,非賢者乎?以彼道德恢宏,合則留,不合則去,胡為而噬肯適我也。則固慕國家好仁之誠,而願以用舍卜行藏者也,莫難於有才之士皆為我供指臂也。而今之領錢穀而司簿書者,非能者乎?以彼才藝卓越,知為伸,不知為屈,胡為而不我遐棄也。則固聞國家求仁之切,而願以德澤為榮顯者也。賢者在位矣,能者在職矣,國家於是可坐享成功乎?雖然,猶有慮朝寧,方欲以文德致休明,而脫有疆場之事,入而煩賢相之諮謀,則其勢不能以兼顧廊廟,方期以盈寧頌太平,而脫有告歉之書上焉。廑臣鄰之擘畫,則其理必至於相妨。賢者在位,能者在職,非國家閑暇不可。夫此閑暇之時非文恬武嬉之時,而居安思危之時也。賢者曰予思日孜孜焉,能者曰予思日讚讚焉,今夫國家所急需講明者政與刑,其至要哉!所慮者欲明之而無明之之人耳。而今無慮矣,高岡翽鳳可以成君德之圭璋,空穀白駒又寧靳爾章之金玉,舉而措之,吾知政之言正,正一己以正萬民可也,刑期無刑,刑一人以警千萬人可也。是國家所至難得,而不負所得者,此人也哉。所慮者欲明之而無明之之人,即並無明之之時耳。而今無慮矣,虛聲非純盜任用者,既有尺柄之操,治日自舒長,劼毖者猶有寸陰之惜。推而致之,吾知政在養民,六府三事之必修也;刑以齊民,五流三宅之必允也。是國家所至難得,而幸而得之皆不負所得者,此人也哉,此時也哉,此及時之務也。即仁也,而謂大國能無畏之乎!
掄材堂批如題順落,不急提出政刑,審題最得而文筆亦如天馬行空,不可羈勒。
本房加批十盪十決萬辟萬灌三藝至此,具見精神滿腹。
仁者先難而後獲
(清嘉慶二十五年庚辰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