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伏
金龍座上的皇帝劍眉一豎，將手中的奏章狠狠地摔在階下的紫色錦袍的年輕男子麵前。
整座華室了無落針之聲。
“你就是這樣做你的東宮的？！”皇帝震怒，“遊手好閑，好吃懶做！你母後死了就沒有人管教你了？”
年輕男子攥緊拳頭，悶聲不語。在怒發衝冠的皇帝麵前站的筆直，毫無懼色。
皇帝見他是這般反應，更是大怒，怒喝：“朕將東宮之位給你，隻怕是朕瞎了眼！你母後在時，竭力向朕推舉你這個'賢兒'，你看看你如今是何模樣？你讓你母後的顏麵放在何處？你讓朕……咳……”
“皇上！息怒啊！太醫院囑咐皇上切莫動怒……”
“滾到一邊去！”皇帝抬手揮開了欲上前的貼身太監，竄著怒火的眼睛緊緊盯著東宮太子。“你身為堂堂東宮，私自出宮也就罷了，可是你…你整日出入百花院！當真以為朕不知道？”
東宮太子麵色平靜，忽地又笑了兩聲，抬起頭炯炯目光對上皇帝的，沉聲道：“父皇您……將東宮之位交給兒臣是對兒臣的信任，兒臣定當竭盡所能來做好東宮本分。”
“本分？”皇帝氣的雙手顫抖，右手握著的筆上的墨汁撒了些許在龍袍上，“朕當初應該把你和魏柒一同送去過雲館，生死見得多方能明白道理。”
“兒臣隻見過一次就足夠了。”東宮太子整了整微皺的衣擺和歪斜的袖口，“父皇若是要廢了兒臣這東宮太子的身份，兒臣也無一句怨言。”
皇帝聽到此話越發氣結，將手中的毛筆揮向東宮太子，東宮太子也沒有躲，任憑黑色的點點星墨落在他的臉上嗬衣上。“賢兒？哼！賢兒？皇後啊皇後，你真應當看看你這好兒子！無人管教已經到了如今這般田地！”
東宮太子聽見“皇後”二字，眉頭微皺。
“洪泉！擬旨，朕要廢了這東宮太子！”話音剛落，皇帝便猛地咳了起來，麵色漲得通紅，氣息不濟，第二句話還沒有出口就倒在了桌案上。
“來人呐！傳太醫！”洪泉被嚇得差點手足無措，也來不及管廢太子不廢太子之事，焦急第衝到殿外去叫太醫。而此時站在殿中的東宮太子，麵色一如往常。
“父皇……”東宮太子忽然張口，隻叫了聲父皇後卻再也不知道說些什麼了。
持劍的侍從從殿外閃進，“嗵”地一聲跪在東宮太子麵前，好似周身來來往往急急匆匆的太監太醫具不存在，也看不見暈死在桌案上的皇帝，隻略帶焦急地對著東宮太子說道：“啟稟太子殿下，您要的東西魏柒都已經準備好了。”
東宮太子一點頭，提步就向殿外走，隻聽領著太醫跑進去的洪泉在身後問道：“東宮殿下！皇上方才說的……”
東宮太子腳步微微停頓，“勞煩洪公公費心，一切靜待父皇醒來再做決斷。”沉靜的聲音仍在殿梁柱間回蕩，殿中卻已再沒有他的身影。
——
魏柒緊緊跟著他的步伐，腳步落在在宮磚上未曾留下絲毫聲響。腳步不疾不徐卻是一步不敢僭越前方沉鬱的人。
而他忽然停下了。
“太子……？”
他側過頭，“魏柒，如果母後知道我這麼做……她會阻止我還是……”未等魏柒回答，他又好似自言自語地答道，“嗬，母後怎麼可能知道。走吧。”
魏柒深知自己的職責，沒有動一絲一毫深究得心思。“太子殿下，馬車在西宮門外等候多時了。”
“噢？”東宮太子輕聲道，“過雲館的人可都安排好了？”
“啟稟太子，安排好了。過雲館死士在皇上臥病期間任憑太子殿下調遣。”
“務必在後日戌時前回宮，那時議政閣會對本宮采取措施，如果戌時未歸，而洪泉又傳達了父皇的意思，那些議政閣老臣定會將本宮撤下東宮之位，到時再要處理一切必定是一場麻煩……”東宮太子眉頭微蹙，“路上切勿耽擱，過雲館的人在暗處便可。走！”
魏柒抱拳，道：“是。”
東宮太子快步走向西宮門，魏柒確認四周無人後雙足點地，輕功施展，消失在朱紅四壁。
——
馬車飛馳在夜色籠罩的樹林間，軲轆轆的聲音在死寂的林中分外突兀。東宮太子一個人坐在偌大的馬車中，手中出鞘的短劍借著月色泛出陣陣寒光。
他猶記得小時候問教導武功的師父為何總是使一柄毫無氣勢的短劍，師父說短劍出鞘迅猛，非長劍所能及，使短劍者必能忍，未到必須之時劍不能出鞘。而眼下，已經到了這短劍出鞘之時了。
母後溫柔的聲音猶在耳邊，他閉上眼，往事如一瀉而出的洪水來勢洶洶，瞬間將他吞沒。四年前母後病重，他出宮尋覓能治愈母後的藥材，那個他叫了十幾年父皇的人卻留戀他人枕邊，留鬱鬱寡歡日漸消瘦的母後一人在不是冷宮更似冷宮的乾鳳殿等待死亡。
母後在床榻邊的囑托……父皇站在殿外的冷眼……兄弟的覬覦……